第一章 從酋得來的男人 (7月19日,星期一)

亞當·梅裏韋瑟從一個小玻璃瓶裏擠出六滴藥水,滴到一個裝了半杯水的高腳杯裏。他一口喝下了這杯有顏色的液體。雖說這是按照頂替家庭醫生普瑞斯史格位置的年輕醫師沃爾特斯所規定的劑量,但梅裏韋瑟明白自己的心臟需要它。計劃之外的訪客總是令人很頭疼,特別是今天這個——從昨夜他的來電來看,應該是一個相當特殊的人物。梅裏韋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搞定這會晤。他脆弱的心臟讓他苦不堪言——此刻,定期性的鈍痛不斷地向他襲來。他顫顫巍巍地下到一樓——(或許除了賈尼絲)這棟房子裏的任何人都無法明白他的痛苦。他只得默默地忍受。

下樓之後,他邁著教皇般的步子來到書房門口。那位陌生人已經在裏面了。他顯得非常放松,簡直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只見他坐在梅裏韋瑟家的一把十八世紀的貴賓椅上,還一個勁地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那張十八世紀意大利桌子的光滑表面。梅裏韋瑟吃驚地往後退了兩步。昨夜電話裏聽到的那個聲音,並沒讓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東方人。

從這家夥兒一頭光澤的黑發、突出的顴骨和淺棕色的皮膚來看,似乎是個日本人。此時這位陌生人站了起來。

“你是梅裏韋瑟先生?”

梅裏韋瑟迅速地點了下頭(他可不喜歡日本人),回避掉了對方伸出來的手。“我叫傑克·萊弗納。”日本人自我介紹道。

萊弗納!老天啊,他來的正好!他帶來了一件東西——梅裏韋瑟注意到一個由棕色的包裝紙包裹的長方形的盒子,就擺在那張意式的桌子上。可梅裏韋瑟覺得,要是這時候道歉的話,有損自己的尊嚴。

“你就是萊弗納?我還以為你是日本人。”

萊弗納一笑就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這使得他比任何時候看起來更像一名日本公民。

“我母親是日本人,”他回答道,“我依稀記得,她是一個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女人。”

“哦!”梅裏韋瑟意識到自己的驚訝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這麽說你父親不是日本人?”

“是的,我是一個美國人——是純正血統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後代。我生在美國,由我父親一手帶大。”

“確實很有意思,” 梅裏韋瑟邊打量著對方邊說道,“請坐,萊弗納先生。昨天晚上你提到有一份西藏的秘傳書原稿要給我瞧瞧。我猜你把它帶過來了?”

萊弗納朝桌上的那個長方形包裝盒瞟了一眼,點了點頭。“就是那個,需要我為您打開嗎?”他伸手除去了外面那層棕色的包裝紙,裏面露出一個由厚重的中國黃絲綢包著的包裹。“這東西一共有三層,”他解釋道,“西藏人稱之為‘衣缽’。對他們來說,書是區別人和其它低等生物的尺度。他們覺得有關宗教性的書籍如果不精致地包起來的話,是一件非常不體面的事情。”

“是,是,我懂。” 梅裏韋瑟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萊弗納取走了最後的一層絲綢包裝物,厚的護板中間露出了被捆住的秘傳書手稿。最上面的護板上畫著兩個褪色的鍍金人畫像——這是一種在中國和印度的藝術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折中的表現形式。上面的兩個鍍金人都采取佛教中常見的結跏趺坐姿。其中一個是釋迦牟尼,也就是西藏人所熟悉的Sakya-t'ubpa。另一個則頭戴一頂長羽毛的法冠,端坐在一片茂盛的蓮花寶座之上。

“帕達瑪薩瓦拉,”梅裏韋瑟凝視它說出一個梵語名字,“生於蓮花叢中的大尊者。”

“是的!”在萊弗納簡潔而急促的回答中,沒有夾雜一句日語,“他應該就是這部手稿的原作者。”

“昨夜你打電話給我,為的就是這份沒多少人知道的蓮花生大士的抄本?”

“誰告訴您這是‘抄本’的?我沒告訴您這是最原始的手稿嗎?”

“什麽?”梅裏韋瑟脫口而出,“怎麽會這樣?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萊弗納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是有充分事實依據的。”

“你知不知道蓮花生大士生活在什麽年代?”

“公元8世紀,對吧?”

“是的,公元8世紀。難不成你想和我說的是:這份手稿是在公元8世紀就寫好的?”

萊弗納聳了聳肩,“是的,有什麽不可能呢?西藏人那個時候已經會造紙和墨水了。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書寫。”

“是,是,我知道。可是——”

“西藏那種幹燥的寒冷氣候,確實能有利於長時間地保存這種手稿。我還聽說迄今為止有不少那個時候的著作相繼被發現,為什麽這份不可能是真的呢?”

當梅裏韋瑟仔細觀察裸露在外的紙張的時候,不得不承認它看起來確實是老古董了:泛黃的紙張上有汙損的痕跡,裏面的字已經褪成一種暗淡的灰色。梅裏韋瑟翻了翻幾片沒被捆住的書頁,每頁大概有十英寸寬、四英寸厚,上面都有六七行潦草的文字。梅裏韋瑟一個字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