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間諜與迷宮

觀看埃及肚皮舞的遊客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舞者們穿著的緊身長襪——這是源自恪守清教戒律的總統納塞爾的遺風。至少在撒哈拉城吧台邊消磨時間的斯科蒂·瓊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撒哈拉城是一家坐落在金字塔間的充滿異國風情的夜店,開在一頂巨大的帳篷中。若是傑弗裏·蘭德見到撒哈拉城,便會勾起他幾年前的一段關於金字塔歷險的回憶,至今想起仍然驚心動魄。斯科蒂·瓊卻沒有類似的問題。他剛剛二十六歲,這也是他初次埃及之行。他喜歡金字塔,也愛屋及烏地喜歡上了這家帳篷俱樂部。

斯科蒂在反戰示威時期逃離美國,從那以後便周遊世界,四海為家。當他在佛羅裏達征兵局裏放置炸彈時,並沒想到他會走到這步,因為一個看門人被炸死了。斯科蒂無意殺死任何人,當他知道自己闖下大禍後,大病了三天三夜,但法庭並不會為此法外開恩。他此時流亡國外。在地下幫派中,他是個英雄人物。但是和平的到來與尼克松的辭任,早已讓公眾忘卻了他的名字。

還有些人也把他忘了,比如琳達,他那時候的女朋友。他逃亡至加拿大,而後又跑到中東,她曾答應過去找他。他等了整整一年,堅信著她的承諾,直到有個秘密組織中的人給了他一張剪報,上面報道了她和一位年輕的IBM系統工程師結婚的消息。

在過去的一年中,他先後住在土耳其和耶路撒冷,斯科蒂靠著他的小聰明過日子。他在土耳其遵紀守法,和一個願與他同甘共苦、年輕貌美的打字員生活了幾個月。他們分手後,他又來到開羅。他確信他的下一次冒險經歷並不遙遠,就好像現在坐在吧台邊的那個金發美女一樣觸手可及。

“你第一次來這裏?”也許她感覺到他的注視,突然開口問道。

“是的,我幾天前才剛到開羅來。”

“哦,你是個美國人!”

“而你是英國人。我猜這想瞞也瞞不住。”

他們開懷大笑,然後,他提議請她喝杯酒。她看起來和他年齡相當,稱自己為阿蘭塔·切斯曼。對他請客的提議,她欣然答應。

“阿蘭塔。我在美國的時候住在佛羅裏達北部,離亞特蘭大不遠。”[17]

“我的名字源於大西洋,”她微笑著說,“不是那座城市。”

“你一個人來這兒?”沙漠中的帳篷可不像是單身俱樂部。

“我和我哥哥一起旅行。我們在英國做玩具生意的,但是最近生意慘淡。”

“各行各業都如此,”他寬慰她道,“哪種玩具?”

“洋娃娃,遊戲——幾乎無所不包。”

兩杯酒過後,他問道:“我可以送你回家嗎?我租的車就停在外面。”

她仰頭大笑,“只有美國人才會傻到在開羅租汽車!埃及人的開車方式完全是自殺行為。再添一點錢,你就可以雇個配車司機了。”

“這我倒不知道。但我願為你效勞的想法並未改變。”

她好像在人群中搜索著什麽。突然她說道:“那是我哥哥——來見見他。”

理查德·切斯曼是個瘦高個,深陷的雙眼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雖然理查德對他熱情友好,但斯科蒂第一眼就不喜歡他。“喜歡那些跳肚皮舞的姑娘嗎?”他們邊握手,理查德邊問。“當然了,貝魯特的舞者更好。”

“伊斯坦布爾也不錯,”斯科蒂贊同道,“我覺得這裏的舞蹈太過笨重。”

“你們男人!”阿蘭塔埋怨道,把他拉到一邊,“你有沒有看過金字塔的聲光表演?”

“我什麽都沒看過,我很想要個導遊。”

“好吧,”她欣然答應,“那就來吧。我們正好能趕上英語的解說。他們每晚都用英語、法語、德語和阿拉伯語解說。”

斯科蒂跟著她出了俱樂部,站著看了一會兒近處金字塔上的燈光變幻。“走著去有點兒遠,”他做了決定,“我們開車過去吧。”

但當他們坐進車裏,她把他的手按在點火器上。“我們就這樣看一會兒吧。我們有的是時間。”

“當然可以。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