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

我得知這起事件的全貌時,已經是櫻花繽紛盛開的時節,所以應該是四月以後的事了。

我從木場大爺和榎木津以及伊佐間屋那裏打聽到事件的片段,再加以整理,卻依然覺得曖昧不明,盡管如此,卻不知為何深受吸引,那時,我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這起事件慘絕人寰,而且犧牲者眾多,令我有所顧忌,不好出於好奇心到處打探,可是我就是克制不了自己。

結果我見了待古庵,甚至去找了青木和益田問話,總算覺得似乎掌握到事件的輪廓,可是還是無法完全信服,結果我爬上了暈眩坡。

坡道途中的油土墻裏,也滿布櫻花色彩。

那時我忍不住詫異,原來裏面種的是櫻樹嗎?

京極堂一如往例,正關店休息。我用指尖撥撥寫著“休息中”的木牌,往主屋走去,但夫人好像也不在,不管怎麽叫人或敲門,連只貓都沒有出來。

沒辦法,我擅自進了屋子。

從廊檐朝裏面一看,鳥口正坐在客廳裏。

鳥口也一如往例,一看到我的臉就先“唔嘿”了一聲,然後說:“關口老師,這次沒有您的戲份喲。”

“什麽戲份?我只是順其自然地過我的日常生活罷了。又不是演員在後台摸魚打混,哪有什麽戲份不戲份的。”我說道。

於是主人便像平常一樣頂著一臉不悅的表情,像平常一樣說出惹人厭的話來:“你的人生不就是為了摸魚打混而存在的嗎?你應該出生在賣魚人家才對哪。擅闖民宅,連聲招呼也沒有,像什麽話?”

“我在玄關口叫過了。”

“你那種倒嗓的噓聲,根本穿不進來。話說回來,關口,你是來做什麽的?魚的話,我家不缺。”

“有什麽關系嘛,沒事就不能來嗎?像榎木津,根本只是來這邊的客廳睡覺吧。他不總是過來睡覺,醒來就會去嘛?”

我這麽說,結果京極堂竟說“他好歹算是我朋友啊”。他無論怎樣都不想當我成朋友就是了。盡管主人沒辦法,但我擅自鋪上坐墊,在主人的正對面坐了下來。

“隨便你把我當朋友還是熟人都好啦。我今天是來……諾,關於轟動社會的織作家潰眼絞殺事件的始末,我是來聽聽你的解說的。”

京極堂露出的樣子。鳥口說:“其實我也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無巧不成書,真是湊巧呢。”

“你還是老樣子,說的話莫名其妙。話說回來,京極堂,聽說你還受了傷不是嗎?還好嗎?”

京極堂說:“我哪有受什麽傷?”

“不管哪個,怎麽樣?聽說這件的事件,是織作家高齡就是多近百歲的妖女索策劃的是嗎?”

報上雖然沒有刊登,但我是這麽聽說的。

“什麽妖女?五百子刀自已經過世了。”

“死了?為什麽?”

“老衰,心臟衰竭。就像你說的,她年事極高,就快迎接白壽[注:白為百減一,指九十九歲。]了。聽說是一個星期前的事,對吧,鳥口?”

“是呀,壽終正寢。師傅,那麽老婆婆的心願算是實現了嘛?”

“算吧。她自以為願望實現了,就這麽往生了。所謂的願望,就是這麽回事吧。”

幸福和滿足的確是非常個人的,當然無法計測,所以就算旁人看起來覺得多麽的匱乏不足,本人心滿意足的話,就是心滿意足吧。

“可是次女還……”

“話題人物織作茜。”鳥口說。

“話題人物?他變成話題人物了嗎?唔,次女還活著的話,就等於沒能將伊兵衛的血統斬草除根吧。總覺得她很可憐,而且遭受池魚之殃而死的人,感覺也會死不瞑目。”

“你真是個笨蛋,人都被殺掉了,哪有什麽瞑目不瞑目的?你說誰早到池魚之殃?這不是一位,而是殺人,沒有什麽池魚之殃可言。”

“可是那所學校的女學生……”

“你說渡邊小夜子和麻田夕子?”鳥口說。

“還有學校的兩個老師……”

本田幸三和山本純子……

“呃,還有三個娼婦……”

川野弓榮、前島八千代及高橋志摩子……

“都沒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吧?”

“沒那回事。”京極堂站起來,觀賞面對庭院打開的紙門,“如果你一定要說是池魚之殃的話,是啊,符合的大概只有最早死於平野之手的矢野妙子吧。她的死,可以說是偶然吧。但不管如何,都犧牲太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