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密室中的密室 3 記憶之盒(第2/3頁)

呀,我眼熟的是笑著的少女。我確實認識那個笑著的少女。

是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確實和這張相片裏的少女相遇。

白色的足脛。紅色、紅色……

——這家夥八成是從巢鴨的瘋人院跑出來的瘋子!

是的,那個時候也是我要來這裏的途中。向人問路,一個是上了年紀、一個是中年的紳士。我向兩位同行者問道,我左右不分,只想去在這附近的大醫院。

——這附近沒有那樣的醫院唷!

——是呀,這裏只有墳墓呢,大哥。

——怎麽啦?總得回答呀,既然這麽親切地告訴你了!

——這家夥八成是從巢鴨的瘋人院跑出來的瘋子!

——說到這一帶的大醫院,就在那裏!

——喔,想回家呀?

在那瞬間,我的腦子熱了起來。我真的是瘋子嗎?那不是妄想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汗有如瀑布般流了下來,眼前變黑了。

我沒有瘋,我是正常的!到現在為止,我所抱著的是妄想。

——是瘋子呢!

我了解了這一切。我為了封鎖偶然問路的男子所發出的僅僅一句話,就將當時的所有記憶全部封印在黑暗中。不僅如此,還以……去黑市等毫無關系的理由,甚至躲避踏進這個地方。我並沒有將憂郁症的殼打破,而是用所謂正常的殼覆蓋其上。

情書。

於是,我想起了所有一切。

那時候,藤野牧朗告訴我:

——關口,你也聽說我現在正在談戀愛吧。我被嘲笑得很厲害,所以你應該不會不知道的。

——關口,我是認真的。一想到那個人,晚上都睡不著,連書也讀不下吃也吃不下。

——只有你不會笑我說這種話。大家都在笑我,但盡管這樣,我還是不介意。

——我和中禪寺商量過了。他建議我寫信,他也是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的人,可是他對我有先入為主的看法。我確實被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奪了魂,是個無法坦白,悶悶不樂的膽小鬼。不過,通信之類的事,能夠紆解我這亢奮的情緒嗎?不知道!

——花了兩晚,不,三晚,不知道寫得好不好,撕了好幾次。

——是寄出去好呢,還是親手交給她?真是下不了決心。被她家人看到了也不行。在路上等了她幾次,可是怎麽都不敢遞給她!

——拜托,替我把這封信轉給她!

——你罵我不像男子漢?

其實,男子漢是怎麽一回事?像我這樣的男人並不了解。我只知道學長似乎很痛苦,僅僅如此而已。

——就這一次。如果對方認為竟把這種東西托付別人,根本不算男人,那我就死心!但萬一有了回音,那我就會做得像男子漢!

——我希望你交給本人。

——給久遠寺梗子!

我當時無法理解男子漢和人模人樣的意思。不,在這以前,我對世間上的道義什麽的,就不放在心上,所以我接受了他的委托。於是,來到這地方。

——是瘋子呢。

我只為了否定這一句,只為了如此而狂奔。我已經無法從自己瘋了這件事當中,感到安心了。暗地裏培養的安心的小盒子,因不認識的男人而打開了,我是正常的,瘋的是你們!

等察覺的時候,我已站在那條小路的十字路口上。

受理處沒有任何人影,這是當然的。黃昏。診療時間應該早就過了,發出不像我的叫聲,從裏面出來的是一個梳辮子的少女。

——哪一位?

——我家人出去了。

皮膚白晰得像臘制的工藝品。

——是信呀!

——給誰的信呢?

我無法正視少女的眼睛,對著只有嘴角像其他生物似地蠕動著的我,她說道: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只能交給信封上寫的那個人,我答應人家的。

我說道,然後仍低著頭,把信封的正面拿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