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京極堂 8 姑獲鳥和產女(第2/2頁)

我也這麽想。

“現在咱們畢竟還缺乏理解的能力,比如說,‘因生產而死的女子的遺憾’,雖然說起來容易,可是一旦被問到是什麽形狀時,那可傷腦筋了。”

“因為那是沒有形狀的,有什麽辦法呢。”

“可是,咱們的心是用心形表現的呢。起源不管是心臟、還是杯子,只要看了那形狀,就能理解是‘心’的概念。產女也一樣,只不過不適用於現代而已。由於生產的危險性降低的關系,使我們缺乏實際的感覺,因此,怪誕就逐漸排除共通點,而趨向個人化。管他幽靈啦怨靈什麽的,反正原來都是人,怨恨的對象也是個人。現代的產女,像死於醫療失誤的山田花小姐,站在主治醫生何野誰兵衛的枕邊抽抽搭搭地哭泣,只不過變成如此的無趣而已。”

“嗯,從前,女人生產的確攸關生死。而且,那時候也不能恨誰,也許有遺憾,不過那和怨嗔畢竟不同。”

這種話很快地就被搪塞了。現在的我處於這種狀態。京極堂把餛飩湯全喝完後,一面含含糊糊地回話,起身到廚房倒了兩杯冰麥茶,要我也喝。

然後,他自言自語似地低聲說道:“可是,為什麽姑獲鳥會和產女混在一起呢?搶奪孩子和懷著孩子不生,是相反的呢。”

好不容易吃完油豆腐皮蕎麥面的我,為了解剛才就渴的喉嚨,一口氣喝幹了麥茶。

“產女懷了孩子後,做什麽呢?”

“什麽也不做。孩子在肚子裏愈來愈重或者生了病什麽的,這是為了增加怪異性所寫的編後記吧。也有被賦予怪力再與豪傑故事結合,情節只不過為了測試讀者的膽量而已。所以,現在的咱們一點兒也不覺得害怕。”

京極堂一面說著“不過”,一面轉動脖子瀏覽著他身後的書櫃,但沒找到要的書,很快地又轉向我說道:“石燕的時代是安永年吧,往前溯大約一百年,產女的恐怖性還很鮮活呢。確實是貞享三年(譯注:一六八六年),約石燕卒年前一百年吧,那一年發行的《百物語評判》這本書的記敘寫得相當好。”說完,他望著距眼睛上方約三寸的地方,不聲不響地就開始看起《百物語評判》什麽的書了。

“生產死去之女人,由於怨念,變成此物。其形自腰以下染血,其聲歐巴雷、歐巴雷地鳴叫。怎樣?比看畫還恐怖吧。不過,《百物語評判》是一本針對怪異采取否定態度的書呢。”

“你一句一句地把那種記敘默背起來了嗎?嚇死人了。”

京極堂抓起桌上的書搖動著。

“第一點,口傳中的產女,根據地方也叫產女,不過,比如說,像現在所描敘那樣的下半身染血、潰爛什麽的,總之,樣子還要更恐怖些呢。這幅畫畫的不正是涉水途中淋了雨的模樣嗎?石燕故意畫成這樣的吧。”

“喔?”

我感到一股莫名的錯愕感。

“那幅畫不是下半身都被鮮血染紅了嗎?”

看起來的確如此。

“別說夢話了,這本書是單色印刷唷。”

遞過來的書的圖版確實和剛才的一模一樣,可是,女人裹著腰布。仔細地看那嬰兒,嬰兒看起來圓圓滾滾很健康似的。

沒有任何地方染血。

可是,女人仍然一副困惑的表情,不吉樣的感覺也沒變。

“關口君,說不定你還擁有現在已消失了的解析產女的理論呢。”

風鈴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