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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忙應下,心裏還想太子妃真是體貼。

這邊顧沅回了屋,也沒喘口氣,便急忙換上早就準備好的粗布衣裳,又罩了一件寬大的衣袍,將那系在腰間一圈的軟包袱遮住。

等熱水備好,她就裹緊外袍,往後院小屋去了。

看著那熱氣氤氳的浴桶,顧沅淡淡對秋霜道,“你在外候著吧,我想自個兒泡一會兒。”

“是。”秋霜退下。

門一關上,顧沅深吸一口氣,忙收拾了起來。

頭發挽著尋常農婦的矮髻,用一塊粗布包起,又拿出小鏡子,開始捯飭這張分外顯眼的臉。

燒掉的紙灰與鵝黃粉攪拌,塗在皮膚上又黃又黑,還有種凹凸不平的粗糙感,眉毛加重畫粗,點斑,畫黑痣,法令紋,唇下還貼了一顆大痦子……總之怎麽醜,怎麽糟蹋。

看著鏡中這張臉,顧沅心思稍定。

將路引等細軟貼身藏好,衣衫放進包袱裏,稍調呼吸,她對門外喊道,“秋霜,你去廚房,讓人熬一碗燕窩粥,我有些餓了。對了,你順便去箱籠裏找一瓶玫瑰花露來,我待會兒要用。”

這幾日太子妃不是一直用茉莉花露的麽,怎麽突然想用玫瑰的了?而且她們搬到這小院來,有帶玫瑰花露麽?

妝奩箱籠這些大都是谷雨收拾的,秋霜記不太清楚,心頭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多言,忙轉身去了。

顧沅快步走到窗邊,見秋霜離開了,且後院門前再無人把守,有些喜悅的捏緊了手指。

折返回另一邊的窗戶,她取下燈盞,一點一點將屋內點燃。

看著漸漸燃起來的火勢,顧沅挽著包袱,毫不猶豫的從側邊的窗戶爬了出去。

竹林後,有個狗洞。

可以說她之所以選擇買這套宅子,除了地理位置,便是因為這個狗洞。

每往那狗洞多跑一步,顧沅的心跳就越快,咚咚咚的,震動著她的耳膜。

她跌跌撞撞的跑著,周遭一切都靜止一般,只有她的呼吸聲。

腦子裏有個聲音不斷響起,跑,跑出去。

在鉆出那個狗洞,看到不遠處運河上飄著的花燈時,那一刻,顧沅鼻子一酸,淚水幾欲奪眶而出。

她跑出來了!

不敢多作思考,她挨著墻根,快步往運河明亮處走。

行至碼頭,放水燈的人雖然比開始少了,但依舊熱鬧忙碌。

顧沅按照之前從山羊胡子那裏打聽的消息,找到了一艘船頭掛了兩盞燈的客船,得知船是前往滁州方向,且半個時辰後便會船,她心下思索著,滁州雖與她開始想的路線不同,但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能越快離開揚州越好,等到了滁州再作打算也不遲。

她交了錢,上了船。

船上已經坐了七八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顧沅看到後排有一個懷抱孩子的中年婦人,便挨著坐到了她身旁。

那婦人懷中是個約莫三歲的小男孩,正窩在母親的懷中睡得正香。

顧沅看著這孩子,不由得想到前世她的兩個孩子。

從前,她也會這般抱著他們,哄著他們入睡的。

那婦人見她看孩子的目光溫柔,又見她皮膚粗糙黑黃,看年歲應當也是當了母親的,便主動與她攀談起來。

顧沅壓著聲音,也與她就養孩子的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有個人說話,她也能少些緊張和焦慮。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那船夫彎腰去解繩索,邊中氣十足的喊道,船要開了。

刹那間,一陣強烈又復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粗布袍袖下,顧沅纖柔的手指難以控制的顫抖著,她閉上眼,努力將眼淚憋回去。

太好了,總算能離開了。

她終於自由了。

就在船即將離岸時,碼頭上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那船夫探頭,眯眼瞧了會兒,搖頭嘟囔道,“真是怪了嘿,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突然來了這麽多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