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明月初升,溶溶月光籠罩著大地,爬上屋頂樹梢,灑在微風輕拂的河面掀起粼粼波光,空氣中彌漫著蘭花與杜若的清香,揚州城內千萬盞燈光亮起,正是應了花市燈如晝之景。

晚飯是在之前宋書意推薦的那家祥柏樓用的。

訂了五樓的臨窗雅間,從高處往外俯瞰,只見街市人流如織,花燈漣漪,人聲鼎沸,別有一番景致。

“上回我嘗過這家的蟹黃湯包和清燉獅子頭,清淡鮮美,很是不錯……”顧沅緩緩擡眼看向對面坐著的裴元徹,柔聲道,“夫君要不要也嘗嘗?”

縱然白日已經聽她喚過許多句夫君,但每一次聽,裴元徹心神都忍不住為之一蕩。

他放下手中茶杯,淡笑應了句,“一切都聽娘子安排。”

顧沅看他鳳眸含笑,莫名有種被調戲之感,稍稍斂眉,扭頭對秋霜報了一些菜名。

秋霜一一記下,隨即走出雅間,去通知店小二準備。

沒多久,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就送上桌子,除了些小菜以外,店家還送了兩碗玩月羹,一碟月團,一壺自家釀的桂花酒。

裴元徹拿過那壺酒,自顧自倒了一杯,端到鼻下輕嗅,而後嘗了一口,眉梢微挑,“味道不錯。”

一飲而盡後,他掀起眼皮看向顧沅,“你也倒一杯嘗嘗?”

顧沅搖了搖頭,羞赧道,“我酒量不好,怕喝多了鬧笑話。”

“淺酌一杯而已。”裴元徹起身挪了位置,從對面換為側邊,離的顧沅更近了些。

他朝她那邊俯下身,那雙漂亮的黑眸帶著濃濃的曖昧意味,壓低聲音道,“大不了喝醉了,孤背著你回去。”

他還記得上回她喝醉時的嫵媚姿態,真是銷魂噬骨,難以忘懷。

顧沅被他看得臉頰發燙,心裏罵著這人沒個正形,但見他興致正高,想到晚上的計劃,也不好惹他不快,便垂下眼睫,小聲道,“那就嘗一杯。”

裴元徹給她倒了一杯酒,她端起來,桂花的馥郁甜香撲鼻而來,淺嘗一口,那酒水清淡香甜,不像酒,更像是甜飲。

一杯喝完後,顧沅還有些意猶未盡。

裴元徹看出她貪杯,輕笑了一聲,“再來一杯?”

“不了,待會兒還要逛花燈會,喝醉了不好。”顧沅搖頭拒絕,心道,可惜今晚有大事要做,否則多喝幾杯也不錯,若以後再來揚州,她定要買個幾壇子慢慢喝。

裴元徹也不為難她,將那盞玩月羹推到她面前,溫聲道,“先吃些羹湯暖暖腸胃。”

顧沅輕輕應了聲,拿起調羹,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裴元徹舉杯飲酒,看著淡淡月光灑在身側之人烏黑的發鬢間,她頭上戴著的是他之前給她買的那支珍珠流蘇金玉步搖,清風從窗牖吹進,流蘇搖晃,輕漾著璀璨的光。

窗外笑語不斷,隔壁雅間的客人估計喝高了,撫著掌唱起中秋歌謠。

幾杯酒下肚,裴元徹的眸光也變得迷離。

他有種錯覺,仿佛眼前這一切,只是一場美夢。

他不敢醒來。

感受到來自男人的注視,顧沅有種無邊的壓力,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她總覺著今日裴元徹總是盯著她看,看得她心裏毛毛的,忍不住去懷疑是不是自己露出什麽破綻,惹他懷疑了?

緩了緩心神,她露出一抹溫柔淺笑,拿起筷子給裴元徹夾菜,“這道瑪瑙肉肥而不膩,酥香入味,殿下嘗嘗看?”

裴元徹回過神,對上她的笑,心頭稍定。

不是夢。

前世他做夢也不敢這樣夢,頂多是夢見她對他態度好些,不再怕他,不再抗拒他,哪裏還敢奢望她這般溫柔的朝他笑,為他夾菜、為他選衣料,還願與他一同過中秋逛燈會。

氣氛愉悅的用過一頓晚飯,倆人離開酒樓,手拉著手逛花燈會。

寬敞的大街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各種鋪子鱗次櫛比,門前都掛著燈,出來逛燈會的人們摩肩繼踵,手中大都提著一盞花燈,在朦朦朧朧的夜色中,泛著浪漫的光。

顧沅與裴元徹剛買了一盞兔子燈,沒走兩步,就聽到茶舍裏的說書人正在將嫦娥奔月的故事。

“……且說那嫦娥吞下不死仙藥,飛升為仙,去了那月亮上的廣寒宮。廣寒宮是何地,諸位客官品品這殿名,廣寒宮,宮殿又大又冷,連個可說話的人都沒有。眼看著人間煙火熱鬧,夫妻成雙成對,家人團圓美滿,再看那空蕩蕩的宮殿,嫦娥是又孤寂又後悔,若是不偷吃那仙藥,怎會遠離家鄉親朋好友,遠離她的夫君後羿,落到個這般淒涼境地……”

說書人唏噓,聽書人也紛紛感慨。

“這嫦娥一個人守在月亮上,多可憐啊。”

“是啊,所以說這女人家就得安分些,好好的偷吃什麽仙藥,現下後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