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2/3頁)
李貴應諾。
裴元徹重新踏入內殿,嗓音低沉,“都出去。”
宮人們忙退下。
內殿頓時安靜下來,掐絲琺瑯花鳥香爐裏燃著百合宮香,遮蓋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藥味,以及,血腥味。
裴元徹走到床榻邊,緩緩坐下。
昨日夜裏她還窩在他的懷中,眉眼溫柔,笑意盈盈,轉眼間,她便這般虛弱又安靜的躺著……
粗糲指腹輕撫在她冰涼的臉頰上,他壓低眉眼,溫聲喚著,“沅沅。”
回答他的,是一片靜謐。
“孤今早離開的時候,答應給你買燒雞的,孤買回來了,還熱著的。”
“還有,孤給你買了一支步搖,是南海珍珠制成的,孤覺著你戴著一定很好看。”
“……”
他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她的手很冰,明明是盛夏七月,那冷意卻直直的侵入皮膚裏。
“那個老東西這般辱你,孤會替你討個公道的。”
他握著她的手送到唇邊,輕吻著,狹長的鳳眸好似冰冷的深淵般,泛著寒意。
按照前世的情況,順濟帝明年就會薨逝
死法,對外說是突發急病。
所謂突發急病,不過是一塊遮羞布罷了,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順濟帝為了一夜禦三女,貪服壯-陽丹藥,死於馬上風。
反正都是要死的,他這個做兒子的,提早送他一程,讓他體體面面的死,也算盡了孝道。
這一日,裴元徹衣不解帶,守了顧沅整整一夜。
翌日清早,他報病,沒去早朝。
順濟帝特命人送來一堆貴重補品,讓他好好養病,保重身體。
裴元徹叩謝隆恩,暗地裏將那些補品喂了狗。
這般又過了兩日,直到第三日,顧沅還沒醒來。
整個瑤光殿,乃至東宮,皆籠著一片肅殺之色。
禦醫們在殿外跪了一地,臉色灰敗。
秋霜戰戰兢兢地送藥,放在桌幾上,偷偷瞥了一眼床邊那個高大又盡顯孤冷的身影,心底嘆口氣,又戰戰兢兢地退下。
像之前一樣,裴元徹伸手拿起藥碗,先灌了一口,然後俯身,一點一點的渡進顧沅的口中。
一口又一口,也不覺得苦澀。
等一碗藥喂完,他拿著帕子,輕輕替她擦拭著嘴角,低聲道,“還不醒麽。”
他眼底泛起猩紅的煞氣,薄唇卻是揚著的,語氣輕柔的哄著她一般,“你一定會醒的,肯定是那些庸醫無能,孤去殺了他們,再換些醫術高明的。”
將帕子放在一側,他起身往外走。
剛走兩步,衣袖忽覺一陣牽扯。
裴元徹寬厚的背陡然僵住。
他徐徐的垂下眸,只見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拉著袍袖的一角。
她醒了。
一陣難以言喻的喜悅湧遍全身,他轉過身,看著床上緩緩蘇醒的人,眼角泛紅,雙拳緊握。
好半晌,才低啞的喚了聲,“沅沅。”
床上的人依舊躺著,只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的看向他。
宛若琉璃般,耀耀生輝。
裴元徹心口溫熱,坐到她身旁,滿是關懷的凝視著她,“你現在感覺如何?”
他聲音都放得很輕,小心翼翼的,唯恐大點聲就會嚇到她。
顧沅默不作聲,只靜靜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他年輕,英俊,高大,雙眸是熱忱而純粹的愛意,如熾熱的火焰,快要將她融化。
他也狼狽,英挺眉眼間是掩不住的疲累,眼窩深陷,下巴也冒出一圈青色胡茬。
他就這樣,不眠不休的守了她整整三個晚上。
這些,她都知道。
這三日,她的意識躲在軀殼中,能聽到他與她說的每一句話,能感受到他的焦急與悲傷,可她……卻不想蘇醒。
她腦子很亂,亂到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記得,她明明是死了的。
在她二十六歲那年,在她與裴元徹第一個孩子的忌日裏,她飲了一杯鴆酒,選擇解脫。
可她怎麽又活了過來?
重新回到了十六歲,再一次嫁給了裴元徹,成了這東宮太子妃。
前世種種,與這輩子的種種,兩撥記憶,在她的大腦中交錯閃現,像是一團混亂交錯的絲線。
她記得前世,裴元徹毀了她的名節,她與文明晏逃跑,被他抓了回來。
她想一死了之,他將她壓在墻上,捏著她的下巴,警告她,“你若敢死,孤會讓你的父母兄嫂,或者你的文哥哥,與你一同陪葬。孤說到做到的,你不信,盡可以試試。”
她不敢試,裴元徹就是個瘋子,她不能拿親人與無辜之人的性命去冒險。
她自暴自棄的想,既然他想娶她,那就娶吧。
她嫁給了他,在新婚夜,她發現她懷孕了。
孩子,便是在那一個噩夢般的夜晚留下的。
那一刻,她捂著小腹,心情很復雜,復雜到無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