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有風刮過,蓮花清香越發濃郁。

顧沅使勁掐了掐手心,盡量讓自己情緒穩定,輕聲道,“多謝父皇告知兒臣此事。若無其他事,兒臣先行……”

不等她說完,順濟帝打斷她,“來,陪朕到那邊亭子坐坐。”

顧沅眉心猛地一跳,頭發也一陣發麻,聲線緊緊地繃著,“父皇,時辰不早了。”

這天眼瞧著都要黑了,他要她一個兒媳婦陪著坐,算怎麽回事?

順濟帝毫不在乎道,“這有什麽,你嫁過來這麽久,朕也沒好好與你說上幾句話。這回正好遇見了,也是有緣。”

顧沅越聽,小臉越是泛白,只覺得惡心無比,有緣?呸。

秋霜谷雨等一眾人也聽得心驚肉跳,心裏擔心不已,又不敢上前——那可是皇帝啊!

見顧沅還杵著,順濟帝擡手,就要去拍她的肩膀。

顧沅一怔,又忙往後退了一步。

不料腳下一個沒站穩,身子一晃,只聽得“噗通”一聲

“顧氏!”

“太子妃!”

“主子!”

那道淡粉色身影宛若一瓣蓮花,倒在粼粼波光之下。

而在那粉色之下,又有一縷鮮紅色,緩緩地暈開。

夕陽如血,最後一片霞光鋪滿碧妝池,半邊瑟瑟半邊紅。

……

在外忙碌奔波了一日,一回到東宮,裴元徹先在紫霄殿梳洗一番,換了身幹凈整潔的衣袍,之後才帶著在宮外買的燒雞和小禮物,直奔瑤光殿而去。

燒雞自不用說,是顧沅喜歡吃的。

他還買了一支墜珍珠流蘇金玉步搖,顧沅喜歡珍珠,所以他看到這支步搖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會喜歡。

裴元徹坐在轎輦上,從袖中拿出那塊繡蘭花的帕子摩挲著,心想著,也不知道她今日都做了些什麽,可有好好吃飯,可有念著他?

待會兒把這支步搖送給她,她一定會很高興,他得親手替她戴上才是。

這般想著,轎輦忽然抖了一下。

裴元徹濃眉擰起,剛想呵斥,就見李貴一只手指著前頭,磕磕巴巴道,“殿、殿下…前頭……”

裴元徹擡眼朝前看去。

只見前方,好幾個禦醫急匆匆的走進瑤光殿,秋霜和谷雨兩人亦步亦趨的跟著,紅著眼,流著淚,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裴元徹的心口忽得一陣刺痛,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停下!”

他呼吸粗重,沉聲喊道。

轎輦忙放下,裴元徹攥緊手中的絲帕,三步並作兩步,大步往瑤光殿走去。

“拜見殿下!”

瑤光殿宮人們見他來了,一道又一道的跪下。

直至內殿,看著滿臉郁色的蘭嬤嬤、剛放下藥箱的禦醫、涕泗橫流的秋霜和谷雨,還有

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蒼白的顧沅。

黑色瞳孔驟縮,裴元徹緊握著的拳頭骨節泛白,

“這是怎麽回事?”

他語氣平靜,平靜得令人背脊生寒,心驚膽戰。

谷雨當即跪在地上,委屈哭道,“殿下您可算回來了,主子她掉池子裏了……”

在谷雨斷斷續續的哭訴,以及秋霜的補充下,裴元徹弄清了來龍去脈。

顧沅不慎落入池中後,立刻有太監下去打撈,只嗆了幾口水,並無大礙。可問題是

她落水時,後腦勺不慎磕到那專門為紫藍蓮花砌的玉石圍欄上。

“主子流了好多血,嗚嗚嗚,等人撈上來,就昏迷不醒了。”

谷雨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掉下池子裏的是自己,讓她替自家主子受這一份罪。

裴元徹盯著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人兒,漆黑的鳳眸幽暗,墨色情緒劇烈的翻湧著,周身迸發出濃烈的殺意來。

呵,父皇?

好一個不知廉恥、不顧人倫的老東西。

他握緊拳,竭力克制著上前抱住顧沅的沖動,只緩步挪到禦醫身旁,語氣冰冷道,“給她好好治,她若有個三長兩短,孤摘了你們腦袋。”

禦醫們渾身一抖,趕忙應道,“臣等定然竭盡全力。”

裴元徹直直的站在一旁,不錯眼的凝視著床上的顧沅,深邃的側顏線條愈發冷硬。

半盞茶功夫後,禦醫們起身,請裴元徹移步殿外。

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陣後,禦醫們推出個代表,出來稟告病情:“殿下,太子妃沒有溺水之症,但後腦遭到撞擊,流血過多,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蘇醒。臣等商議後,先給太子妃開幾副補血治傷的湯藥,以觀後效。”

“多久才能醒來。”

“這……這……”

裴元徹掀起眼皮,冷冽的睨了禦醫一眼,“說。”

那禦醫心肝直打顫,冷汗涔涔道,“起碼,得三五日吧。”

“若三日後,太子妃沒醒來,你們得死一個。”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禦醫們跪成一團,連連求饒。

裴元徹覺得吵鬧,修長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眼底是掩不住的燥郁,“李貴,把他們帶下去,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