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第4/5頁)

病榻上的李燼發熱得很厲害,臉色蒼白,更顯得眉毛黑,睫毛濃密,只是嘴唇褪色,還有些起皮,總是有些可憐的。

他發現司以雲來了,勉強睜開眼睛。

那雙眼中,拋卻一切算計,只有最純真的清澈,就像把冬日第一粒雪,融入到他眼底。

司以雲端著藥,舀一勺輕吹,放在他唇邊,道:“來,張嘴。”

李燼不張口。

又低聲哄了會兒,李燼終於喝進第一口,便皺起眉,嘶啞地說:“苦。”

和小孩子似的,這種真情實感,不是演的。

司以雲從沒想過,人病了還能換個性子的,她抿抿唇,忍住笑意,又舀起一口,吹兩口氣,說:“這口不苦了。”

李燼咬著嘴唇,明顯不信。

司以雲說:“真的,我吹了兩口氣,它就甜了,你不試試嗎?”

李燼眼中有點迷茫,他心裏掙紮了一下,最後,張開嘴巴,乖乖把苦藥吃進去,又皺起眉:“還是苦。”

司以雲這回,把藥吹了三次:“我吹三次,這回,一定不苦了。”

李燼雖然不肯信,但司以雲說得太篤定了,便又一次張口。

……

直到第十口,藥都喂完,李燼終於察覺自己被所謂“吹一口就不甜”的謊言欺騙,黑沉著臉,司以雲忙往他嘴裏塞半顆蜜餞。

“這回甜了。”司以雲說。

可是李燼不“上當”了,死活不肯開口,司以雲正想把手伸回來,他忽然腦海裏靈光閃過,銜住那蜜餞,還沒等司以雲反應過來呢,他擡手按住她的腦袋。

李燼即使生病,力氣也在那,司以雲掙脫不開。

他舌尖一頂,將蜜餞送到她嘴裏。

可他僅剩的味覺又發覺不對,舌尖追逐那蜜餞,直把它勾回來,還要在司以雲的軟唇親了又親。

他又茫然了,自言自語:“甜的……”

司以雲臉頰微紅,用帕子擦擦嘴角,斜眼一看,侍疾的宮人全部撇過臉,低著頭,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再看李燼昏昏欲睡,她心道,罷了,跟生病的人計較什麽。

總管把她送出屋子,臉上堆著諂媚的笑意:“唉,太子爺從以前到現在,燒糊塗了吃藥都這樣,特別怕苦,還好是良娣來喂,不然,恐怕是不肯被我們哄過去呢。”

司以雲問:“以前也這樣嗎?”

總管說:“是啊,這小性子,許是多年沒生病,還更粘人些呢……”他發覺自己僭越了,拍拍嘴唇,說,“唉,奴才自小看他長大,難免有些……良娣莫怪。”

司以雲搖搖頭。

她看著外頭銀裝素裹,輕聲說:“他也是這樣。”

人在談起時,只道李縉生病會這般,但李燼也是啊,他在生病時,也會撒嬌,露出如孩童般的一面。

卻不知前二十年,他到底是怎麽過的。

生病了,李縉會有人哄著吃藥,他會有嗎?明明是雙生子,一個永遠在明,一個卻永遠在暗……

司以雲猛地回過神,她裹緊風衣,和總管道聲別,往青雲院走去。

這次生病,沒有持續多久,隔兩天,李燼就好全。

他靠在床上,背後墊著枕頭,面前放著小幾可供他批改奏折,臉色已經沒有大礙,只是清清冷冷地瞥了太醫一眼,一本正經地說:“孤嗓子疼。”

太醫:“……”

太醫琢磨,脈象完全沒問題,太子爺的身子當真比起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說是換了個人,太醫都信。

只是太子爺想裝病吧,他還是得配合的。

於是太醫又開一方“藥”。

李燼面色不改,叫人:“去,拿給良娣。”

司以雲這才剛在廚房熬粥,回頭又拿到一包藥,她叫黃鸝檢查藥,發覺只是無傷大雅的藥材,李燼早就好了。

這幾天,她也算衣不解帶地伺候李燼,如果李燼還想著什麽九九……

司以雲把東西放手,對黃鸝說:“我乏了,讓宮人們弄吧。”

當天夜裏,李燼就好了。

不僅好了,還能下床,還會來找她。

司以雲:“……”

她終究沒忍心叫大病初愈的人幹站著,便叫他坐下,斟茶:“太子爺日後,要多注意身體。”

李燼隨口應了一聲。

“不要作踐自己,”司以雲又說:“你或許不知道,身體康健,才是最重要的。”

李燼本沒把這句話放在心裏,過了會兒,卻猛地擡頭,見到司以雲有些不自在地喝茶,他察覺,她這句話是在關心他。

關心李燼,不是李縉。

他牙關有些顫抖,剛控制住,有另一種情緒沖到頭上,叫他不管不顧,竟這樣彎起眉眼笑起來。

不像李縉那種溫潤端方的笑,他的笑,純粹得沒有參入任何刻意與偽裝。

仿若他一生於天地之間,就應該如此。

他克制不住地揚起嘴角,握住她的手,司以雲想掙開,但看他的笑容,竟有一瞬間的猶豫,倒是叫李燼五指扣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