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服與不服(第2/3頁)

張壽從前的時候,等閑不會指點三皇子關於治國理政的大道理,畢竟對東宮太子灌輸異端邪說,那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但面對者山君,他就一點都沒有壓力了。

於是,借古諷今,借中諷朝,這都是輕的,他甚至直言不諱地指出,朝鮮那極度僵化的階層禁錮,到頭來是情況越來越糟。一面假惺惺設置科考,一面只讓兩班中人參加,其余人只能參加雜科,又沒有糊名謄錄等各種以示公平的策略,到頭來只是掛羊頭賣狗肉。

而這一天,當張壽離開會同南館的時候,卻是丟給了者山君一句聳人聽聞的話。

“長此以往,高麗就真的廢了。不是亡於民間揭竿而起,就是亡於外界堅船利炮。”

張壽不用回頭,就知道背後那兩張是怎樣難看的面孔。當著和尚罵禿驢,這本來就是大忌,而且,要是一番話罵醒人家的民族意識,回去之後真的重振旗鼓,大刀闊斧地改革,興許回頭那就是臥榻之側的獅子醒了……

當然,他很清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縱使真的把弊病擺在未來這位大王面前,就算人再年長十歲,甚至換成就是李成桂本人,能夠做的也很有限,因為李氏朝鮮就是在王氏高麗的腐殖土上生長起來的,沒有經歷一個完全打破重組的過程,自然就談不上什麽浴火重生。

甚至要不是前有明朝後有清朝罩著,李氏朝鮮早就亡國了!

如今,既然當今皇帝因為一時之氣,打算在濟州島駐軍,那總得有借口吧?雖說朝鮮那邊派兵攻打濟州島可能存在的海盜,又或者說叛黨,大概就足夠這年頭李氏朝鮮的軍隊喝一壺了,但萬一那些海盜聞風而逃,濟州島平安收復,這卻也不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何妨讓這位小小的大王帶著無數對的又或者不對的知識,回去好好折騰一番?那麽一個甚至比王氏高麗都更腐敗更僵化的國家,不折騰真是可惜了。

盡管三皇子對張壽到底教給者山君什麽非常好奇,但皇帝絕口不提,仿佛完完全全放心地交給張壽,他也就非常懂事地約束了躍躍欲試的四皇子,不許人出宮,然後努力克制好奇心不向來慈慶宮授課的張壽打探。

然而,他能忍得住,四皇子被他強壓了能忍得住,卻不代表別的侍讀也都能忍住。就比如那兩個監生出身的侍讀,便是忍了再忍,最後其中一個在某一天終於再也克制不住了。

忽視了前途未來這種能夠預期的東西,也決定不顧太子的反感,他就直截了當地問道:“敢問張學士,聽說者山君這兩天身體稍好,已經去公學聽您授課了,而不是您到會同南館給他講課,敢問您給他講的課程是什麽?講史,還是算經?”

“算經這種東西,一個沒有任何基礎,大概也談不上天賦的孩子學一兩年都未必能有什麽成果,更不要說一兩個月,所以我當然不可能教他。”

張壽阻止了四皇子的喝止,不慌不忙地說:“至於講史,我是對他講了不少古往今來的故事,但更多的,我是告訴他,他的母國沉疴纏身,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在濟州島上竟然藏有一大堆他們完全不知道的海盜。”

話說到這個份上,本來就可以暫時停歇了,但那位監生出身的侍讀本來就是臘月的時候新選進來的,此時執拗勁發作,忍不住又繼續問道:“敢問張學士所說的沉疴是什麽?”

這一次,張壽卻沒有回答。他端詳了對方兩眼,隨即好整以暇地問道:“你既然問我這個,那我問你,你知道者山君所在的高麗是什麽樣的國家?”

這下子,別說那個監生出身的侍讀卡了殼,就連三皇子也有些躊躇,反倒是因為自己之前那樁差事,從張壽那兒了解了不少的四皇子急不可待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沒問你。”張壽微微一笑,把四皇子的話直接給噎了回去,他這才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你知道高麗朝中是什麽樣的制度,科舉制度又是如何選拔人才,王族之下分成哪些階層,和我國的制度又有什麽不同?”

見對方又是不服氣,又是不甘心,卻緊閉一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張壽就嘿然笑道,“所以,者山君若是在大明呆上三五年,那麽,在國子監太太平平讀三五年的書,四平八穩學一下高麗最推崇的理學,然後歸國,那麽也就夠了。”

“可既然只有一個月,那麽國子監給他講什麽?讓他一個月內通曉四書五經之一?哪個博士有這樣的本事?國子監的人除卻知曉高麗這麽一個就在遼東旁邊的國家,是不是都如你這般,就算有大賢對高麗朝中制度一知半解,卻不知道他們國中百姓是如何一個生存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