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來自佛羅倫薩

這竟然是一出精彩的西洋小子大明流浪記嗎?

就連自詡為見多識廣的張壽,此時此刻都不禁聽得有些呆滯了。要知道,這年頭的大明海船,因為沒有禁海的緣故,所以從宋元之後的海上貿易得到了更加長足的發展,但與此同時,海船比陸路風險更大,船上的武裝力量就尤為重要。

所以順和鏢局的海上鏢船業務,才會有人願意大價錢入股。而曹五也同樣非常敏銳,竟是打算先進行海上實訓,甚至還打算訓練炮戰和接舷戰什麽的……至於火炮怎麽來的,接舷戰的教頭是誰,那就不用說了。

所以,他此時不用猜也知道,陳永壽說的所謂商船是怎麽個名堂。那十有八九是皇帝的船吧?如果沒有足夠的戰力和底氣,怎麽可能在人家的地盤上還能這麽囂張?

就算不是主力戰船,可那是歐洲任何一個港口城市的貴族私兵能對付得了的嗎?這年頭的歐洲可還不是後世指哪打哪的歐洲諸國,就連大航海時代都還沒開始呢。而且據他所知,幾十年前組織的多國聯軍,才被正在崛起的某帝國揍到元氣大傷,至今還在舔拭傷口。

當然,之前他在軍器局時,還從張康那兒聽說了帶著某些情報機構影子的人員在西邊那一帶活動。據說,很多都是太祖皇帝年間收攏的番邦人士,如今是否忠誠雖不知道,但如今近百年過去,卻也茁壯成長,如魚得水,據說雖沒出個開國大帝,卻也出過某國權臣……

如果說航海時代的歐洲盛傳的只有東方的富饒和遍地黃金,那麽,現如今那邊盛傳的還有東方的強大。至於消息麽……那當然全都是當初的這些番邦人士散布出去的,這麽多年下來,以訛傳訛,早就不像樣了!

至於是不是因為這些人活動的蝴蝶效應,導致某個歷史上橫亙在西亞大陸上的大帝國,現如今還不能像歷史上那樣控制海路,把持貿易,而是常常陷於奪位內鬥,他就不知道了。

但張壽很清楚,就算那個大帝國如同歷史一樣崛起,隨著文藝復興以及大航海,各種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以及殖民和傳教步步深入,那些曾經被東方人不屑一顧的西方小國即將上演一場場螞蟻吞大象的教科書式勝利,將一個個大國趕下歷史舞台。

如果只想著憑借人數和冷兵器的優勢,以為從前的雄厚軍事底子能夠繼續稱霸一時,那曾經地域廣闊的大帝國們就要品嘗苦果了。大不是優勢,人口多也不是優勢,一旦理念落後,文明落後,那就有可能從獵人淪為肥羊。

從西到東,一個個大帝國無一幸免。而歷經劫難真正浴火重生的,更是只有一個。

當然,現在說這個有點早,所以張壽也就是在腦海中感慨了一下,隨即就不由得好奇陳永壽提到的這個異邦少年。只不過,當陳永壽提到人認識字的時候,他卻不以為然。

甭管人是法意西葡英之類哪一國的,通曉本國語言甚至於多種外國語言文字都還有那麽一丁點可能。但是,一個私生子卻懂拉丁文?這好像有點扯淡!要麽是正經貴族,人顯然不是,要麽是神學院畢業的,可陳永壽口中那少年的年紀又不太可能。

因此,他呵呵一笑道:“這少年如今是在廣州吧?番邦人士沒有上報之後經過允準,應該不能進京,等他進京的話,那也應該至少得是過年之後的事了。”

“不,他正好進京了。”陳永壽說著就不由得掃視了一眼周遭眾人,心想自己剛剛那賣弄好像稍稍有些過頭,但想想事情早就由廣州市舶司報了上去,傳揚出去頂多也就是某些食古不化的家夥會啰嗦,他也就姑且丟在腦後去了。

“那個船長沒把那番邦少年丟在海裏,也是因為他在那個城市大鬧了一通之後,驚動了那裏的市政廳,以及教會。雖然從前我朝也有一些商船往來西方,但畢竟那邊的國家城市太多,所以大明的船很久都沒有到過那個城市了。為此,那裏的市長和主教特意給船主寫了信。”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面面相覷,而張壽則是啞然失笑道:“是番邦文字的信?那位船長就這麽帶回來了?陳公公剛剛才說,廣州又或者京城這些通譯本事有限,如此捎回來的信,他們能看懂?就算能看懂,朝中那些古板的老大人們,會不會抨擊這簡直兒戲?”

“他們會不會覺得,區區市長又或者所謂的主教,怎麽有資格給大明寫信?又不是國書!”

張壽說這話的時候煞有介事,任憑是誰也聽不出他話語中的譏誚之意。驕傲卻不可傲慢,這是身為大國最該有的意識,結果,歷史上的所謂天朝是反過來了,海禁愈演愈烈,從皇帝到士大夫,前頭不該傲慢的時候傲慢,後頭不該卑怯的時候卻卑怯,於是病虎成了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