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關心則亂,天子挑刺(第2/3頁)

“別看朝中禦史似乎是成天只管挑刺,可是,如果真的只要會挑刺就能當好禦史的話,那就不至於放眼古今,赫赫有名的諫臣言官只有這麽幾個了。那小子是想做錚臣,卻選錯了人,選錯了方法。”

楚寬知道張壽這個選錯人,那是一語雙關,既指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兄弟,也指的是他和張壽自己。哪怕知道張壽這並非完全是對自己示好,但他還是向人含笑點頭。

然後,他就輕聲對三皇子說:“太子殿下,雖說四皇子或許真的因為這一陣子的奔忙而累了瘦了,但相比在宮中日日讀書消磨,現在這生活也許更適合他。您不是說,喜歡當賢王還是閑王,全憑他自己喜好嗎?”

張壽這麽說,楚寬也這麽說,三皇子只好點了點頭,可他猶豫再三,心裏最大的擔心卻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怕說出來之後,反而引起張壽和楚寬的異樣關切。

四皇子不在宮裏,他並不擔心這個弟弟因此而和他疏遠,他卻擔心自己因為繁重的課業,各種各樣的雜事,漸漸忘記了他們往日彼此扶助的歡快時光,忘記了那曾經深厚到好似永遠都不會變的兄弟之情。

哪怕僅僅是現在,他回首看一年多前剛剛到半山堂聽張壽授課時的自己,只覺得那羞澀靦腆的孩子實在是有些幼稚……那麽,再過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他會不會覺得他和四弟的那點點滴滴的相處也很幼稚?

父皇曾經對他感慨說,時光會改變一個人,能夠讓人曾經覺得最重要的東西絲毫沒什麽所謂。就好比,父皇時隔多年再翻出兒時記下的那些文字和物品,結果卻絲毫找不到當初那感動一樣。

父皇甚至對他說,已經記不清廬王的臉,而哪怕再努力地回憶兒時兄弟倆相處的點點滴滴,也只能想到幾個非常貧乏的畫面。每次想到父皇說那番話時的惘然,三皇子就覺得分外惶恐,甚至有些憂懼。

因為成為太子而不得不盡力顯得早熟的三皇子,他心裏甚至隱隱有一個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念頭。他不太想長大,甚至希望父皇長命百歲繼續這麽下去,他只要做一個小太子就好。

三皇子很惶惑,張壽和楚寬都看得出來。然而,兩人誰都沒有針對這一點給出什麽建議。張壽是希望三皇子這樣的赤子之心能夠多保持幾年,而不要立刻就變得世故而敏感,至於楚寬……他卻有自己另外的想法。

不論如何,張壽帶著江都王去探望四皇子和張琛這一點小事,只在相關人士那裏激起了小小的波瀾。受到更大關注的,是公學連續五場講學結束之後,葛雍再次請了五位名士過府,然後,精彩的戲碼來了,一群宗室竟然突然齊齊登門,然後群起詰難。

雖說本朝宗室的地位和歷史上大明中後期養豬似的宗藩制度不同,更多的是類似於唐時的宗室制度,但是卻加入了宗室子弟可以科舉這一條。除卻不能躋身內閣,不能出掌軍權,其他的官兒都可以出任。反倒是憑借出身就能一輩子被朝廷養豬,這種幸福生活是沒有了。

所以,這一次聚集在葛府的都不是那些飽食終日的宗室子弟,而是曾經出任過地方官又或者六部司官,屬於太祖皇帝的直系子孫,學識和能力全都頗為出眾的一群人。

於是,起初名士們還有人自恃學問和名聲不以為然,可應付了一會兒就已經提起了十萬分精神。但是,誰都沒想到,這宗室詰難的一幕壓根就只是個障眼法,皇帝竟然悄然隱身其間。畢竟,無論閻禹錫還是陳獻章,全都沒見過這位剛過中年的天子。

而皇帝私底下對這些宗室許下只要誰能駁倒一個人,就給這些等缺的宗室選最好的美缺這一承諾,這更是讓幾個宗室都如同打了雞血似的。畢竟,就算是進士出身的宗室,面對文官們的默契打壓,想要最終躋身上流,依舊是只有少數極具才能者方才有幸。

在這些慷慨激昂的宗室掩蓋下,收斂全部鋒芒,不怎麽出聲的皇帝,那自然是毫不起眼。然而,要是這位天子就這樣安分守己聽完全程,然後在事後再根據觀察到的情況篩選出合適的東宮講讀官,那麽……那也就不是以任性著稱的當今天子了!

最初仿佛只帶耳朵不帶嘴巴的天子,在旁觀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開口問道:“敢問各位先生在張學士婚禮時剛剛好好雲集京城,是真的這麽巧,還是因為之前召明書院嶽山長等四位山長應召上京,如今三個都成了東宮的老師,各位也想效仿一下?”

此話一出,五個名士當中,至少有四個遽然色變,其中便包括陳獻章,最後一個閻禹錫則是面沉如水。而瞧見其他宗室都一時閉嘴,仿佛是唯這個剛剛一直都不顯山不露水的中年人馬首是瞻,此時眾人雖見此人笑吟吟的仿佛很隨和,心情卻都糟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