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捧場,頭鐵

公學開第一場講學的時候,恰是一個大晴天。和之前張壽的講學不一樣,因為群賢會這個名稱已經被傳揚了出去,再加上因為嶽山長等人的示範效應,此番上京的名士賢達確實很多,而各地的舉子對本地的這些名人也很熟悉,於是一傳十十傳百,那真是應者雲集。

第一期包括陳獻章在內,總共是五個講學者,講五天,一千五百張入場券一搶而空,以至於就連葛雍最初承諾留給公學那些學生站著旁聽的名額,卻也有不少舉子心懷不忿。

畢竟,程門立雪的名頭能夠成為一個成語流傳至今,他們也很希望自己有這樣一個立雪聽講的名頭。然而,陸綰和劉志沅卻沒有放開這一條底線,而天公很不作美,明明已經臘月了,天空的顏色卻非常通透,絲毫沒有任何即將下雪的跡象。

而舉子們打聽下來,欽天監也說最近不會下雪,這下子也就沒有那麽多人願意在露天站著聽講了。畢竟,吹風受凍還要承擔聽不清楚這種風險,又不能好好表現自己的求知若渴,那有什麽意思?極少部分一心向學的倒是還在設法爭取,但大多數人都放棄了。

之前已經有過大規模講學的經驗,因此,張壽這一次並沒有動用九章堂和半山堂的學生維持秩序,而是用了之前在已經學習了一段時間,待人接物已大有長進的其他公學學生們。而這些身穿整齊校服,雖說青澀,但卻朝氣蓬勃的少年,卻也讓人見識到了公學的形象。

可相比這些學生,搶到入場券前來聽講的舉子最關心的,是太子會不會如之前張壽講學那樣大駕光臨,是會有多少達官顯貴前來捧場……而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場試水一般的講學開始時,之前低調返京,據說是累病了的孔大學士竟然也突然來了!

哪怕這位當朝閣老一身便服,容貌清臒,乍一眼看去就仿佛是哪家屢試不第的老舉人,然而,他並不是單身過來的,而是帶著四名親隨。而在這種每個舉人都要憑之前簽發的入場券入場的時候,有隨從跟著自然稀罕。而這麽多舉人當中,有人見過他,那就更正常不過了。

於是,隨著第一個人認出他來,一傳十十傳百,孔大學士親自來聽講了,這消息就如同旋風似的,在整個公學裏犁地似的卷了一遍,就連在開始之前還在抽空給半山堂的學生們講史的張壽,也聽說了。

“孔老頭他來幹什麽?”

半山堂中,張大塊頭是對孔大學士這種閣臣最不感冒的,所以一張口就是孔老頭——哪怕孔大學士一貫自認為年富力強,一點都不老。

而附和張大塊頭的人,那也不在少數,甚至有人叫囂孔大學士此來不懷好意,又或者是為了圖一個禮賢下士的名聲。

面對這亂糟糟的一幕,張壽想起朱瑩告訴他,朱廷芳和孔大學士達成了妥協,讓人去支持陳獻章的講學,可孔大學士眼下卻來了這一出,他不禁啞然失笑。

孔大學士此舉,大概會讓今天那第一位講學的名士感激涕零。而且那人怎麽都不會想到,孔大學士只不過是為了繞開和朱廷芳達成的口頭協議,在給陳獻章助陣之外,也給其余講學者助陣。不過,大概那也是挑人的,否則個個講學他都到場,堂堂閣老也未免太閑了。

那時候他聽朱瑩提起就覺得奇怪——雖說他不覺得朱廷芳這樣出身顯貴的會堅持王大頭那種秉公無私的作風,但人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就會放孔大學士一馬的性格。

所以,朱廷芳會沒想到孔大學士賴賬?不,他這位大舅哥哪怕不是算無遺策,但這點料敵機先的判斷還是有的。也就是說,人也許根本就不在乎孔大學士是否會耍花招。又或者……人根本就期待孔大學士耍花招!

說不定站在朱廷芳背後的不僅僅是他那位嶽父趙國公朱涇,而是皇帝。所以,朱廷芳才能按下那一樁明明很惡劣的人命官司。

其實也談不上是按下,因為只是口頭協議,既然孔大學士今天過來,已經等同於扭曲了交易,那麽朱廷芳回頭就去把孔九老爺弄走,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怕只怕……

想到這裏,張壽微微眯了眯眼睛,輕輕敲了敲講台示意眾人安靜,這才笑眯眯地說:“今天這講學我提前征詢過你們,你們都說沒興趣,所以我才沒有讓那邊留你們的座位。當然,就算是我自己,去了大概也聽不懂,所以這會兒才在這裏。”

張壽和眾人年紀相仿,但卻是師生,除卻從前種種事情建下的威信之外,就是他如非必要,並不喜歡擺老師的架子。此時這一句我去了也聽不懂,底下張大塊頭等人頓時全都樂了。

張大塊頭就頭一個起哄道:“老師講史,要麽簡明扼要,要麽娓娓道來,就好似在講故事。可這些老夫子講史,那是恨不得照著史書念,之乎者也,要解釋的時候還給你拽文,聽得頭也疼了。所以,什麽鍋配什麽蓋,老師你就認命吧,除了我們這些,別的學生不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