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偏袒(第2/3頁)

“你難不成覺得你能抱著你引以為傲的詩詞,沒吃沒穿活下去?就是因為這天下一堆堆都是你這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卻還瞎叨叨的書生,所以這天下農田的產量才上不去,天下才會有那麽多人辛辛苦苦卻填不飽肚子!因為你這種貨色根本不懂得這些!”

雖然朱二這話很糙,如果細究的話,那絕對能挑出一堆錯處,但是,在蘇州會館這種地方,怒罵三個籍貫是南京應天府的舉子,在這年頭絕對是政治正確。

蘇州乃是絲織重鎮,朝廷的織染局就在那邊,每年稅賦乃是南直隸之最,富戶無數,讀書人更是無數。但是,南京應天府卻是南直隸的首府,乃是天下唯二兩座可以稱作京的城池。就連每次院試取中秀才,南京也能取六十個人,而蘇州卻只得四十人。

然而,真正等到每次南直隸鄉試的時候,那就不一樣了。南直隸鄉試取解的名額從建國之初的八十人增加到現在的一百三十五人,而在每年鄉試各府舉人的名額上,如果做一個統計,卻是蘇州和常州常年霸占第一第二,應天府頂多也就輪到個第三。

至於富庶僅次於蘇州的松江府……蘇州人表示根本就不放在眼裏!誰讓你們的舉人數量在整個南直隸頂了天也大多排在第四?偶爾一次超前,也是超過應天府而已……

所以,哪怕朱二維護的那兩位老舉人壓根就不是自家蘇州人,此時會館中也正好沒有其他蘇州籍的舉人在,但既然是懟應天人,這自然不妨礙那些住在此時會館中那些人堅定地站在朱二這一邊。尤其是這一句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時,也不知道是誰帶頭起哄叫了一聲好。

這麽一聲好之後,那恰是彩聲雷動。而張壽看朱二那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的樣子,再看到人團團拱手謝過眾人的配合,他就覺得自己仿佛是在看賣藝的感激那些打賞的衣食父母。然而,他正打算繼續在旁邊看一看,卻沒想到身後已然響起了一個絕對無法忽視的聲音。

“沒錯,若是說農書不如經史,那還能說得過去,但農書怎會不如詩詞小道!家師的老師康齋先生,曾經和弟子親自下地務農,一面做事,一面講學,一面悟道,學生也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別說你們如今不過區區一個舉人,就算今科中了進士,選了庶常,那又如何?”

“心性歪了,就是讀書的路歪了,讀書的路歪了,今後當官怎麽可能不歪!如果,今天趙國公府這位二公子打人,那是十分錯,那麽你們這就是一百分錯!”

“科場先後固然無關緊要,但至少你們要懂得敬老愛幼,更要懂得農事艱辛!”

張壽不禁輕輕嘬了嘬牙。

他就知道身後這位跟出來,那絕對不會乖乖地呆在原地看個結果就好,果然,人簡直就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看這樣的情形,人這一科還是落榜為好。否則不論是選了庶吉士,還是外放地方官,又或者授了國子博士之類的清貴之職,那估計都會四面開炮,得罪人到死。

怪不得大多數時候,這年頭別說考進士,就連鄉試主考官選舉人,也往往會把太年輕卻又才華橫溢的人壓一屆甚至兩屆,因為官場這種地方,年輕氣盛的家夥——尤其是不滿二十那種人——就猶如看似溫吞的油鍋中進了一滴水,很容易就炸得油星四濺,傷及旁人。

所以賞識人才的主考官,才會讓人花三年時間把性子磨穩重再出來考試做官。雖然這樣的結果,往往是把鋒芒畢露的銳意少年磨成滑不留手的油膩青年……

想到這時,張壽完全沒考慮過,他自己也不滿二十,等發現不少人朝這邊看來,他這才笑呵呵地叫道:“都說紈絝輕浮子往往是沖冠一怒為紅顏,所以我還以為今天朱二哥你這是故態復萌,沒想到卻是沖冠一怒為賢者,和過往截然不同了。可不論如何,打人是不對的。”

那三個南京籍的舉人情況不同,捂著臉的始作俑者此時面色漲得通紅,另外兩個卻後悔為了同伴義氣,好端端地就陪著同伴到這蘇州會館討回昔日被辱的公道,結果卻遇到了一個根本就不在乎後果,偏偏背景又硬得不能在硬的趙國公府二公子!

同伴被打了這還不算,蘇州會館這些家夥竟然還清一色起哄幫腔,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竟然也跳出來說了一番風涼話,這會兒還出來一個管朱二叫朱二哥的家夥!

然而,張壽到底說了一句公道話——打人是不對的,因而那個捂著臉的年輕舉人只覺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時就義憤填膺地大叫道:“沒錯,你當街毆我,這是逃不過的罪過。憑你是趙國公府二公子還是誰,告到順天府衙去也是我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