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婚宴那些事

目送洪山長以一種上囚車似的悲壯登上了那輛寬敞的馬車,然後在十個衛士的扈從下回城,阿六的嘴角禁不住往上翹了翹。相較於他之前對洪家那個老仆露出的笑容,此時他這發自內心的微笑顯然要從容了很多,就連路旁那些認出了他的人都不禁多看了幾眼。

外城一霸小六爺笑起來還真是怪好看的,不比那位大名鼎鼎的張學士差!

張壽並沒有注意到四周圍那些眼神,嗯,就沖他這張臉,走在路上從來都是眾矢之的,所以早就習慣了。而此時沒了可以遮風擋雨的馬車,只能走回去,一路經受著集體注目禮,他當然沒注意到身邊的阿六心情特別好。

非常高興的少年甚至主動開口問道:“少爺是怕有人行刺洪老頑固?”

對於阿六私底下叫洪山長老頑固這種事,張壽並不怎麽在意,事實上他也覺得洪山長是老頑固。而阿六的這個問題也確實問到了點子上,他呵呵一笑後就若無其事地說:“試一試而已。一般來說,洪山長那種又臭又硬的石頭,不至於有人想要拿他怎樣,對不對?”

見阿六點了點頭,張壽就悠閑自得地說:“所以,如果在有人先後給他和洪娘子送了那種信之後,他卻還平安無事,那麽就證明,想要把他當成槍使的人,只不過是純粹想要攪渾水,鬧點事端,並沒有其他太離譜的企圖。”

“但如果有人想要沖他下手,或者說,至少鬧出想要對他下手的那種聲勢。那麽,就說明某些陰謀詭計是一環套一環,所圖極大,不鬧到天翻地覆誓不罷休。”

說到這裏,他就側頭對阿六微微一笑道:“想來我在雅舍劫了洪山長上車,消息應該已經不脛而走,現在我好端端的把洪山長送回去,無論在背後指使他,又給洪娘子送信的是不是一路人,他們如果有後招,說不定就會沖著他去。”

“而且,我在路上已經露出了一點口風,那個隊正韓烈應該聽得見,他出自銳騎營,瞧著又很有主觀能動性,那麽,他應該會警惕起來。”

“比方說,把洪山長太太平平送到地頭之後,然後派人回去稟告一聲,自己那些人在雅舍周邊蹲一蹲?又或者幹脆進入裏頭守株待兔?但不管他怎麽做,總而言之,洪娘子所托之事,我辦好了,接下來就看別人的了。別人圖謀大又或者小,和我徹底沒關系了。”

張壽說了這麽多,阿六只聽懂了一小半,但是,這並不妨礙他鄭重其事地點頭贊嘆:“少爺真是英明神武,算無遺策!”

習慣了陸小胖子和紀九這種專業的捧哏,張壽只覺得阿六這奉承實在是又生硬,又尷尬,但至於去糾正什麽的,知道完全白搭的他當然不會白費力氣,當下就緊了緊身上的氅衣。

今年天冷得早,尤其是近一段日子,那更是時不時天陰下小雪,因此他想到自己婚期將近,不免就有些頭疼。

這年頭的婚宴動輒擺上幾十桌,而且又沒有後世那種現成的酒店賓館,全都得擺在自己家,張園雖說地方夠大,但總不能把所有空著的屋子都擺上宴席,很可能要學其他人家一樣,紮上喜棚,但大冷天裏在喜棚裏辦婚宴,他想想就覺得即便擺上火盆都會冷死。

陸三郎那次婚禮是運氣好,天氣正好還暖和一點,但他這可是晚了一個多月!因此,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對阿六問道:“娘有沒有對你說過,回頭我的婚宴打算辦多少桌?”

面對這個突兀的問題,阿六卻沒有猝不及防的茫然,而是認認真真地掐動手指頭算了一算數,最後一本正經地說:“不知道。”

張壽見阿六剛剛這架勢,還以為人知道,發現人煞有介事地算了一通卻報出了那樣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三個字,他忍不住笑罵道:“不知道就早說,掰著手指頭和神棍似的,我還以為你心裏有數來著!你回頭幫我對娘明說,不用過分鋪張,我沒那麽多親朋,十桌夠了。”

可他才話音剛落,阿六就立刻反對道:“十桌肯定不夠!”

這一次,阿六二話不說貨真價實地屈指數道:“九章堂加上半山堂,少說一百個人,如果是圓桌就是十桌,八仙桌就是十二三桌。而且,九章堂的人也許沒有父兄長輩來,但半山堂呢?少爺覺得秦國公和襄陽伯他們不會來?就算先去趙國公府,你這邊他們也會來的。”

張壽從來沒覺得阿六是個很會算數的人,可是,當他看到人屈指把嶽山長肖山長徐山長這三位東宮講讀給算了進去,將幾位他自己都沒有任何印象的翰林院“同僚”算了進去,將渭南伯張康等勛貴算了進去,就連江都王這樣的大宗正都算了進去,他就不禁頭皮發麻了。

而緊跟著,卻還有廣東會館宋會首和蘇州華家的當家人華四爺,其他會館那些最擅長拉關系的會首,甚至於順和鏢局的某位總鏢頭等等人名從阿六口中一一吐出,最終張壽不禁駭然發現,自己到京城之後,看似沒怎麽鉆營上進,但人脈卻著實很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