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當張琛搖搖晃晃重新出現在喜宴上時,就只見四處觥籌交錯,歡聲笑語。置身其間,他只覺得心裏一陣熱,一陣冷,熱的是朱瑩說的那個女孩子明顯很符合他的預期,冷的是他爹突然搖身一變想當個關心兒子的父親了,可竟然醒悟的是嚴加管教!

這簡直是病啊,得治!就不知道他那老爹怎麽樣才能治好……娶個媳婦回去可以嗎?

張琛完全沒去想阿六和花七一塊去追那個人,最後會是什麽結果——事實上那兩個如果追丟了,那他剛剛丟臉的仇也就不用想著報了。他使勁揉了揉此時冰冷的額頭,眼睛極力往四下裏望去,卻只見一張張都是笑臉,只是真情假意各不同。

主桌在哪兒,本來他輕而易舉就能找到,但此時因為頭昏腦脹,他竟是眼睛裏有些重影,左看右看都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可就在他打算隨便找一桌大鬧一場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倏然轉身,可腳下卻一個不穩,頓時仰天就倒。可說時遲那時快,他就只見面前一只蒲扇似的大手猛地伸過來,一把抓住了他,還沒看清出人就聽到了一個爽朗的聲音:“你這家夥站在哪不好,居然杵在這路當中?不嫌礙事嗎!咦,你是張琛?”

直到聽見人喊自己的名字,張琛這才認出來的是襄陽伯的兒子張大塊頭。和人沒什麽交情,他本來不想敷衍,誰知張大塊頭竟然熱情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這才剛開席沒多久呢,你居然就喝得這滿身酒氣,連站都站不穩了?咳,老師剛剛還在問你在哪呢,我帶你過去!”

“你也是的,這麽大人居然和四皇子一個孩子鬧別扭,這也未免太沒擔當了!”

張琛根本來不及說話,就被張大塊頭直接拖了走,想要掙紮卻扛不住人那力氣。而且這當口路過幾桌,他依稀只見認識的人占了一多半,也看到了張武張陸和朱二,可看到人都正在樂呵呵地喝酒談笑,他略一遲疑,就被張大塊頭拖到了主桌。

這一桌除卻張壽之外,全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而且張琛最感到暗自凜然的是,陸綰竟然能為陸三郎的婚事請到了吳閣老,而且這位有名的天子應聲蟲,竟然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張壽的下首!至於其他幾個,什麽尚書,什麽副都禦史,為了小兒輩婚事跑來陸家,至於嗎?

四皇子就不說了,這會兒那坐在最下手處的熊孩子正拿眼睛瞪他呢!

張琛忍不住有些嫉妒陸三郎,可眼見張大塊頭已經上前去和張壽以及其他人見禮了,他只能挪動腳步走上前,有些僵硬地拱手作揖,叫了聲老師。眼見這一桌那些老大人們都朝他看了過來,他就低聲下氣地說:“之前我在別處多灌了幾口酒,這才出言不遜,都是我的錯。”

張琛、陸三郎、朱二……以這些人為首的,昔日京城最赫赫有名的紈絝子弟,雖說因為皇帝的誇獎,以及從前這些人改過自新,唯張壽馬首是瞻的種種行動,早就使得如今朝廷上那些官員對張壽年紀輕輕為人師的手段不再懷疑。可是,親眼看到張琛過來低頭賠禮,幾位老大人還是唏噓不已。

這真能算得上是一物降一物了!

而從前最羨慕張琛那肆無忌憚的張大塊頭,見張琛尚且過來低頭賠罪,他不禁覺得自己之前拉了半山堂大多數人,按照皇帝的旨意籌備著搬遷去公學,這決定實在是做得英明神武。

因此,瞅見張壽笑著斟了一杯酒飲了,他就立刻福至心靈地拽了一把張琛道:“張琛,今天是陸小胖子的大喜日子,老師一向寬大為懷,怎麽會計較你酒後失言這點小事?你親自敬酒賠罪不就完了?”

四皇子見狀眼睛一亮,立刻直接就拎著酒壺邁開小短腿蹬蹬蹬跑過來了,二話不說就催促張琛斟酒賠罪。張琛最初還有些尷尬,但到底還是接過了酒壺,給張壽斟滿了酒。

見這一幕,吳閣老撚須微笑,尤其是見張琛竟然真的乖乖給張壽敬酒賠禮,而張壽也站起身,毫無為難之意地喝了,隨即又叫了張琛到旁邊好似教訓了兩句,他就嘖嘖贊嘆了起來。

“也難怪皇上一向愛重張學士,看看人這教學生的樣子,不愧是為人師表。國子監那些學官真得好好學學才是!”

與人相鄰的某位尚書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幸虧陸綰如今那公學這一攤子和國子監那算是打擂台,所以今天陸三郎的婚禮,國子監的學官這是一個都沒有請過來,否則這些人要是此刻聽到了吳閣老這一番話,那絕對是要被活生生氣死!

吳閣老雖說被人罵成是天子應聲蟲,但也有更多的人把他當成是天子晴雨表——所以同桌的人中,對張壽也素來觀感不錯的,那自然是跟著附和,縱使對今日張壽坐首席心懷不滿的,卻也不得不姑且按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