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差役亦法吏(第2/3頁)

然而,到底還是有貌似厚道的人,眼見周祭酒這位國子監大司成親自出來當和事佬,都被陸三郎給軟釘子碰了回去,嶽山長卻上前去一把攔住了似乎還要爭到底的洪山長。

“國子監學府重地,往日都是閑人免入的,洪山長肯定也是看到公門中人,一時激急怒失口而已。張博士,你說的太祖訓示固然有理,但你也應該給長者留幾分面子,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看,你這榜樣放在那,你家首席大弟子竟是也咄咄逼人了。”

嶽山長這話綿裏藏針,張壽自然聽出了人既咬定了洪山長是失口說錯了話,卻又暗指他咄咄逼人,陸三郎這個當學生的更咄咄逼人。

然而,反正洪山長上次都在皇帝面前當面罵他巧言令色了,他此時借著林老虎這一茬發作,卻也理直氣壯。因此,看到小胖子眼睛一瞪就要反擊,他也伸手攔住了自家首席大弟子。

雖然這稱號是嶽山長封的……

“好教嶽山長得知,這不是咄咄逼人,這是真理不辯不明。最重要的是,順天府衙這些公門中人,不是我憑自己面子請來的,也不是大司成少司成以國子監祭酒和司業的身份請來的,而是皇上禦旨,讓他們維持秩序。”

“他們從三天前得到這樣一個緊急任務,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劃定區域,制作號牌,只為了萬無一失。今天數千人聚集於此,許多人甚至還是第一次來國子監,不熟悉此地建築和出入路線,若無人維持,一旦因為人多而發生踩踏,責任誰來擔負,是洪山長你,還是誰?”

“每年上元燈節,各大衙門的差役全都會到街頭維持秩序,就是這個道理!很多臟活累活,就是靠這些你們瞧不起,看不上的黑衣差役去做的!既享受了他們帶來的便利,卻又當面瞧不起人家,難道這就是賢達之道?”

張壽此時寸步不讓地看著嶽山長,見洪山長面紅脖子粗,看自己的眼神那簡直是氣急敗壞到要把他吞下去,他卻怡然不懼,反而還嘿然一笑。

“仁義禮智信,洪山長你甘於清貧,品行操守確實無可挑剔,但天下有很多單單靠品行操守做不到的事,須知術業有專攻,有些事情不是只靠上下嘴皮子一動就能做好。”

“你……狂妄!”洪山長氣得只迸出了這兩個字,隨即就越過了嶽山長的阻攔,卻也沒有再和張壽相爭,而是火冒三丈地拂袖而去。他雖說固執到頑固不化,但卻也不是蠢人,這時候再留下來和張壽爭執不休,讓其他人看笑話嗎?

洪山長這一走,和周祭酒一樣沒做成和事佬的嶽山長用有些莫名的目光掃了一眼張壽,隨即若無其事地對周祭酒和羅司業拱了拱手,又對另兩位山長頷首告辭,卻沒和張壽打招呼就揚長而去。他本來就因為方青的事對張壽有芥蒂,此時自然懶得維持那溫文君子的形象了。

這兩人先後離開,肖山長看戲看夠,這才咳嗽一聲道:“今日張博士這講學別開生面,我真是大開眼界。不過,洪山長這器量可不怎麽樣,你日後可千萬多加小心。”

他說著就呵呵一笑,對周祭酒羅司業和張壽陸三郎一視同仁地頷首為禮,竟是也揚長而去了。他這一走,徐山長卻是低調地客套了兩句,絕口不提剛剛那一幕,就仿佛這事兒壓根沒發生過,輕飄飄不帶走一絲雲彩地走了……

直到四位山長走得幹幹凈凈,周祭酒方才如夢初醒,一時怒瞪張壽,滿心氣不打一處來。

還是羅司業意識到張壽剛剛那話完全站在了大義的立場上,當下趕緊拉住了周祭酒,語重心長地對張壽說教了兩句防人之心不可無之類假大空的話,隨即就趕緊拖了頂頭大上司走人,一面走,他還一面語重心長地規勸起了周祭酒。

畢竟,國子監司業擢升祭酒這種事幾乎從來沒發生過,但國子博士突然擢升司業這種事卻發生過。更何況他的品級如今和張壽相差無幾,安知皇帝不會因為一時偏愛而罔顧輿論?

從這一點來說,他其實是對張壽最忌憚的人,比洪山長他們都要更甚!

而這些人一走,剛剛周遭看熱鬧的幾個國子博士自然都溜之大吉,而還沒走的讀書人們沒熱鬧可看了,也就三三兩兩地散去。鑒於適才被擠兌的人是講學又臭又長不受歡迎的洪山長,大多數人都在心裏拍手叫好。至於那些板正剛直,覺得張壽沒風度的人……

大多也因為太祖皇帝訓示而不敢怒更不敢言。太祖皇帝有錯,這種話私底下說說可以,當眾拿出來,那不是找死嗎?

陸三郎卻不管別人是什麽目光。他只覺得今天張壽簡直是鋒芒畢露,厲害得一塌糊塗,可還沒等他開口拍馬屁呢,他就只見林老虎快步趕上前來,竟是突然對張壽躬身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