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激進(第2/3頁)

眼看葛雍等人喝水喝多了,連凈房都去過兩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聽到了一聲大喝:“好,這件事就算別人不應,我褚瑛第一個應了,嘿,三老帶一新,我才不怕沾你的光!光祿寺那邊要是出了什麽問題,張壽你盡管來找我!”

“還有,今年我會推薦幾個人去考你的九章堂!”

褚瑛這一說,葛雍立刻沒好氣地叫道:“褚老頭,你別自恃管過兩年戶部的帳就得意,這事兒還輪不到你占先。老齊,你就別猶豫了,如此一改,賬冊更加明了,是好事不是壞事。這小子既然要擠兌我們三個老人家頂在前面,我們就替他背鍋好了!”

齊景山不禁苦笑。他當然知道這是好事不是壞事,如若推行下去,至少朝中戶部、光祿寺以及內庫、兵部、軍器局等最經常和銀錢賬目打交道的地方,一定會在皇帝的強力下最快推行開來。然而,那些借著在賬目中做文章為生的家夥,卻絕對會恨之入骨。

他倒無所謂,就是張壽……這小子真的就不怕麻煩太多嗎?

看到了齊景山瞧自己的眼神,張壽就索性呵呵一笑道:“齊先生,虱子多了不怕癢,我若要躲事,也不會惹那麽多事出來。在這龍門賬的教材編纂出來之後,我還想麻煩你們幫忙編一本《審計要訣》呢。”

說到這裏,他就若無其事地說:“說實話,在我看來,如若不是一個監生的名頭對於很多人來說還是挺重要的,我以為九章堂不妨從國子監獨立出來,掛到公學名下。因為短時間看來,是國子監成全了九章堂,讓九章堂能夠乍一重開就有人應考,但長遠看來……”

“難道不是因為九章堂重開,而使人重新正視曾經被人視之為雞肋的國子監?縱使皇上下令整頓學風,又撥巨資修整屋舍,獎勵好學監生,但只要六堂第一的率性堂出來的優秀學生依舊要和其他士子一樣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不是直接做官,那國子監就仍舊是雞肋!”

“而九章堂不一樣,能考進九章堂,而且願意去考九章堂的人,要麽是不那麽看重所謂功名出身的,要麽根本就是沒什麽前途的,因此大多數人根本考不出舉人進士的功名,也不指望能起居八座一呼百諾,成為部堂乃至於閣老這樣名動天下的人物。”

“這些人,有的是為了求一條不至於一生沉淪的出路,有的只是為了能夠有機會學習自己喜愛的學問,這和那些願意把難得一點點玩耍休息的時間放在公學中,讀書認字學算,從而改變家庭命運的貧苦孩子有什麽兩樣?他們都是往日因為機遇沒有上進希望的人。”

“而且,相比在國子監開諸科的難度,老師和齊先生褚先生不覺得,在大明公學中開諸科要簡單很多嗎?”

這一刻,三位長者盡皆無語。

葛雍素來注重算學,他人生鼎盛的那二十年間固然剛直不阿,等到後來年紀大了,又當上了帝師,卻漸漸盡力遠離政治,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學問上。

然而,他一面扼腕痛心於出色的人才卻得不到機會,於是有的受雇於海商在海上觀天文給船舶導航,有的為做官而無暇研修學問,也有的則是沉醉學問,日子過得窮困潦倒。於是,在他看來,研究算學等各科雜學的人,最好朝廷供養,人少碰政治,一心一意鉆研即可。

可當初他一說出這樣的感慨,就被褚瑛怒噴飽漢不知餓漢饑。他至今還記得對面這個老頭兒氣咻咻對他說的那番話。

“你以為你為什麽能安安穩穩老來研究這些,那還不是因為你姓葛!再說了,要不是有你前半輩子為官耿介剛直不阿的名聲,你當得了帝師?你要不是當帝師,你能引導皇上重視算科?要不是皇上在算學上也有點天賦,還重視算科,能這麽重用你那關門弟子張壽?”

“飽漢不知餓漢饑,站著說話不腰疼!”

葛雍還記得,自己拿出當初沈括沈夢溪明明於算學和各科雜學上全都極具天賦和才能,卻因為野心和嫉妒掀起政爭,在軍務上又選擇失誤,由是被人釘在小人這根恥辱柱上的舊例,結果卻被褚瑛給反駁了回來:“人家沈夢溪至少晚年退居夢溪,還出了一大堆書呢!”

“人品卑劣歸人品卑劣,但這家夥要是一個鄉野村夫,沒有在官場拼殺出一個名聲來,那《夢溪筆談》會這麽出名?他之後那些士大夫就算罵他,他的書還照樣有人看。”

而那時候褚瑛說完這話卻還沒完,又拿出元時那位名聲赫赫的郭太史郭守敬來打比方。

“郭太史從歷法到水利到算學,樣樣精通,樣樣頂尖,有人說他這輩子就沒怎麽參與政爭,還不是成就無數,著作等身。可等他到了晚年,說是還管著太史院不退休,但實際呢?朝中一亂,等我朝初年,他的學生他的後嗣還找得著一個?天下大勢,總要有人去摻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