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棍下留人?

盡管半山堂的分堂試對於近來波瀾不斷的京城來說,僅僅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因為當時那一聲鮮明的作弊,仍然是不脛而走。被指為作弊的襄陽伯張瓊之子張無忌——也就是張大塊頭,雖說沒有被立刻逐出考場,但回到家中便被自己的父親劈頭蓋臉地怒斥了一頓。

“你大伯父和朱涇明爭暗鬥了一輩子,此次帶兵還被朱涇在功勞上壓了一頭,原本我們張家就已經被人笑話了,你這個不成器的居然還在朱涇的女婿面前丟了張家的臉!”

罵過之後,張瓊越看這個高高大大卻沒什麽用的兒子越是嫌惡,氣急敗壞地直接就是一腳把人踹翻在地,隨即厲聲喝道:“來人,把這孽障給我捆了,再把家法拿來,今天打死他算數,省得他繼續在外丟人現眼!”

張氏一門三勛貴,舉朝獨一無二,但性情卻各有不同。老大楚國公張瑞穩重大氣,打仗的風格更注重守,軍法嚴明,不動如山。老二襄陽伯張瓊性情暴躁,發瘋的時候能夠八百破五千,但勢均力敵的仗卻也能陰溝裏翻船,所以爵位最低。至於老三武陵侯張瑁……

那是軍中有名的陰人,常常能使出讓人瞠目結舌的陰招。

但是,張大塊頭此時只希望眼前的是大伯父,又或者是三叔,而不是暴跳如雷的父親。張瑞和張瑁都是講道理的,不像他的父親,一旦發怒時根本就不聽你解釋!即便如此,他還是努力地張嘴想要申辯一兩句,卻不防張瓊根本不聽他說,而是突然咆哮了起來。

“還愣著幹什麽,我叫你們把他捆上!再給我堵住他的嘴,我不想聽他幹嚎!”

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張大塊頭就被左右綁得嚴嚴實實,嘴裏亦是被塞進了一團手絹。看到那幾個侍仆瞧他的眼神滿是同情,但卻絲毫不慢的動作,他登時陷入了絕望。

父親素來以軍法治家,他也就是在外頭能夠呼朋喚友,橫行霸道,在家裏素來是老實得如同鵪鶉一般,就連兩個成家立業的兄長亦是如此,這當口誰能來救他,誰敢來救他?

他在心裏無聲地祈求諸天神佛,只要能逃過這一劫,他願意日後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可是,直到被人拖到春凳上,眼看家法的大棍子已經被請了出來,眼看行刑的家丁赫然是素來下手不容情的父親心腹,他還沒挨打就已經有一種自己死定了的感覺。

可就在張瓊一聲令下,他屁股上挨了重重幾下過後,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老爺,老爺,國子監張博士來了!他說有一件事想當面問問三少爺,免得他平白無故背了黑鍋。”

張大塊頭被那重重幾棍子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恨的便是告發自己作弊的吳四郎,其次恨的便是太過油滑的紀九,但第三恨的,卻是張壽——如果不是張壽突然要分堂試,他怎會在被逼無奈之後出此下策?因此,乍一聽張壽登門,他第一反應便是人家來興師問罪。

可當昏昏沉沉的他聽到黑鍋兩個字時,登時整個人猛然打了個激靈,竟是一下子清醒了。奈何此時手足被縛,嘴裏還堵著一團破布,縱使他再想開口,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他更驚怒的是,因為張瓊沒吩咐,責打他的人卻沒停手,只是那大棍子落下的頻率稍微慢了點。

又挨了三四下過後,他方才聽到了父親襄陽伯張瓊那明顯壓抑著怒氣的聲音:“這個孽畜給人背了黑鍋?好,真是好極了,先停下,去,把張博士請到這來!”

盡管總共也就挨了七八下,但張大塊頭很清楚那個行刑的家丁心狠手辣,壓根就沒有半點留手,此時挨打的臀腿火燒火燎,灼痛得他滿頭大汗,甚至神智都有些恍惚。他很想咬舌尖來保持清醒,奈何那團破布牢牢堵著他的嘴,他竟是完全掙紮不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聽到了張壽那熟悉的聲音:“見過襄陽伯。”

襄陽伯張瓊在上朝的時候見過張壽,然而,班次相隔太遠,他只看到人生得玉樹臨風,靜靜站在那兒就有一種卓爾不凡的風度,雖說後來也見識過張壽的鋒芒畢露,可他只是看熱鬧,沒有真正和人打過交道。此時在自家相見,他不免就帶上了幾分挑剔。

面對他大哥仇人家的女婿,他幹嘛要客氣?

因此,他居高臨下地端詳了人片刻,這才哂然冷笑道:“張博士想來也看到了,我正在管教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可你剛剛說什麽他不明不白背黑鍋……怎麽,難不成他在半山堂分堂試作弊的消息是假的?要真的如此,我可要替他討回一個公道了!”

張壽見春凳上猶如半死人似的張大塊頭突然猛烈掙紮,他就不慌不忙地說:“作弊兩個字,本來就是他的同桌吳四郎嚷嚷出來的,我卻不曾以作弊為名,把他趕出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