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微妙的舞弊事件

到底是主管繩愆廳,竹板子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黑面神,徐黑逹這怒吼過後,剛剛才傳來嗡嗡嗡議論聲的半山堂頓時鴉雀無聲。盡管大多數貴介子弟並沒有經歷過被這位那兩張嘴皮子一碰,便是小竹板子二十起敲下來的窘態,但成績下調,成績作廢,他們還是懂的。

於是,渾水摸魚者無不立刻凜然坐好,看熱鬧的人慌忙收回目光繼續集中精神做自己的卷子,至於原本就只顧著奮筆疾書的某些人,那就更加不會擡頭了。

這一次,日後不會繼續呆在半山堂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並不參加分堂試,他們也少了一重壓力,否則日後被人譏刺為連孺子都不如,那這張臉往哪擱?

張壽已然來到了張大塊頭的身後。見人肩膀微微顫抖,他就知道,那叫嚷作弊的人是何居心姑且不提,眼前這昂藏大漢有問題,這件事卻是確鑿無疑。果然,當他轉過書桌來到人身前時,就只見其左手緊緊按在課桌上,手掌下方分明藏著什麽東西。

見張大塊頭耷拉著腦袋,根本不敢擡頭和自己對視,他就輕輕用兩指敲了敲對方的手背,發覺那僵硬的手漸漸一寸一寸地移開,露出了底下一本約摸兩寸長,一寸寬的冊子,他不由得嘴角一勾,心想倒是第一次見識這年頭的小抄。

張壽兩指撚起這本有些厚度的小冊子,不動聲色地攏在袖中,又轉到側面多看了幾眼張大塊頭的卷子,見答了約摸一小半,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好了,大家繼續吧!”

一旁那個指斥張大塊頭作弊的吳四郎眼見張壽不是當場將人逐出,也不是聲色俱厲地呵斥,竟是就這樣輕飄飄地拿走小抄就算了結,不禁又驚又怒。可還不等他想好接下來又該如何,就發現張壽突然朝他走了過來。發現張壽低頭瞟了一眼他的卷子,他瞬間神經繃緊。

糟糕,張壽不但不懲處那個平日欺軟怕硬的可惡家夥,竟然還關注起了他的卷子!

只是一眼,張壽就發現,吳四郎這卷子做得慘不忍睹。見其心虛地想要用手去遮掩底下某張卷子上不知是名詞解釋還是問答的巨大空白,他就呵呵一笑道說:“好好做你自己的題,徐監丞剛剛說的那些情況,都是扣分,本堂考試,可不存在加分。”

這分明是說揭發作弊也不會加分,一時間其他蠢蠢欲動的人也不禁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誰也不敢再動歪腦筋了。至於逃過一劫的張大塊頭是何等心情,卻也沒人去關心。

而張壽袖了小抄再次來到半山堂大門口,隨手一翻之後,他就不禁暗自稱奇。

這是一本記錄了挺多他上課內容的筆記,字跡是很漂亮的蠅頭小楷,內容詳盡,語句通順,不少都是他上課時的原句——別問他怎麽記得,哪怕不可能記住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但是,自己的語言習慣他自己還是有數的。

在這個沒有速記的年代,他難以置信有人能在聽課的同時,如此分神去做筆記。而且,這明顯是精煉整理出來的。就這小小一本,囊括了大約十天的經史課內容,總結得恰到好處,在他這半山堂沒有外人來旁聽的情況下,寫這小抄的人就很值得商榷了。

至於這筆記是一個人所為,還是幾個監生的群體智慧,又或者是一個學霸整理,一群學渣謄抄,本來目的是為了學習,還是歸根結底就是為了用來作弊,那就不得而知了。但不論如何,這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至於那個嚷嚷作弊的吳四郎,那就更有趣了。

張壽覺得有趣,張大塊頭卻一點都不覺得有趣。雖然剛剛避免了最糟糕的結局,但他卻不能不想到事後的結果。隔壁那個該死的吳四那一聲指名道姓的作弊嚷嚷得人盡皆知,他會不會被直接趕出半山堂?會不會因此被家中老爹怒斥乃至於痛打一頓?會不會……

心亂如麻的他有些茫然地舉目四顧,就只見大多數人都在絞盡腦汁地埋首於試卷之中。當他看到紀九的時候,就只見這個出身和自己仿佛,但一貫卻很有小聰明的家夥正神態自若地奮筆疾書,不時還微微一笑,仿佛做那密密麻麻的卷子對他來說不過牛刀小試,不值一提。

“還有半個時辰交卷。不要浪費時間。這百分題的卷子,七十分就能進第一堂,五十分且平日月考歲考都合格的就能進第三堂。至於剩下的,如果有一技之長的可選擇進第二堂。除此之外的人,應該不用我多說。在這種時候,你們自己問問自己,還有時間分心他顧嗎?”

被身後徐黑子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緊跟著,張大塊頭便如夢初醒。既然人家沒有因為他可能作弊而把他趕出去,那麽,他至少要試一試能否達到第三堂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