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教不嚴,師之惰

自從騙婚傳言之後,朱瑩的心裏就一直都有個小疙瘩。哪怕張壽那一次明明白白對她表明了心跡,她卻仍然希望盡快將那缺失的婚書補上。可是,皇帝剛剛都在幫腔為她說話,張壽卻還不解風情地在那拖後腿,她自然有些生悶氣。

可她沒想到,父親竟真的突然就這麽爽快答應了!刹那間,她一把抓住了朱涇的胳膊,喜笑顏開地說:“我就知道,爹對我最好了!”

“爹什麽時候對你不好?剛剛還有了他就忘了我,太讓我這個父親傷心了!”朱涇半真半假地調侃了女兒一句,等朱瑩訕訕松開手,他就對皇帝拱手道,“皇上,臣剛剛該稟告的也都稟告了,如今可否容臣告退?這段時日臣不在京,家中老母和內子她們實在是辛苦了。”

“去吧去吧!”皇帝一臉體恤臣子的明君形象,甚至又對張壽揮了揮手道,“張壽你也送你未來嶽父一塊回去,順便讓他好好看看你,省得到了家裏立婚書時又後悔。”

哪怕知道身為至尊的表弟從小就是這樣喜歡耍人的性子,朱涇還是有些哭笑不得。可他意想不到的是,張壽竟開口說道:“皇上有命,臣本來不敢辭,也很想親自送趙國公回家,讓他能對臣有個好印象。可臣本有要事稟報皇上,若是出去一趟又進來,那也太引人注目了。”

“哦?”皇帝這才有些錯愕地坐直了身子,繼而就笑道,“那你說來朕聽聽。”

他話音剛落,朱涇就沉聲說道:“皇上,臣如今剛剛回京,張博士說的要事,臣就不聽了,讓瑩瑩陪我回家就好。”

說到這裏,他不等皇帝答應或拒絕,就對張壽微微頷首道:“張壽,你就留在這,把要稟報的事情對皇上原原本本說清楚。瑩瑩,我們先回家。”

朱瑩還想聽聽張壽說什麽,滿心不樂意,可這一次,她的手腕卻被朱涇緊緊拉住,一時只好嗔怒地瞪了張壽一眼,隨即不由自主地被拖出了乾清宮。

才一出門,剛剛好不容易才忍住的她就低聲抱怨道:“爹,你這是幹什麽啊?阿壽也沒說要我們回避,你拖我走這麽快幹什麽!”

“凡事要公私分明。”朱涇這才松開了手,臉色有些復雜地端詳著從小嬌寵到大的女兒,輕聲說道,“張壽是沒說要我們回避,皇上也沒開這個口,但有些事情,自己該有數。如果張壽今天進宮稟報的事情真的很要緊,我留在那,皇上問我意見怎麽辦?”

“那爹你就直說啊!”朱瑩本能地脫口而出,但隨即就有些醒悟了過來,“爹,你的意思是,回頭你要是向著阿壽,那會被當作是偏幫女婿,你要是不向著阿壽,那等於給他拆台。可皇上一向並不計較這些的,否則也不會這麽看重咱們家,也不會這麽器重阿壽……”

“為官大忌,便是恃寵生嬌。”朱涇微微一笑,見朱瑩滿臉不贊同,他就笑道,“其實說到底,我就是為了避嫌。若是你相中的夫婿是個庸人也就罷了,偏偏他卻胸中自有溝壑,總得為他著想一二。所以,我這個未來嶽父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說這話時,朱涇哪有之前楚寬提起他時,那一路刺客殺到人頭滾滾時的淩厲果斷?

張壽並沒有想到朱涇居然帶著朱瑩走那麽快。眼見人一走,皇帝就樂不可支地打量著他,他只能輕咳一聲,決口不提剛剛那有些尷尬的場面,直截了當地說道:“皇上,剛剛瑩瑩到我家之前,其實,張琛緊急從邢台趕回來了。”

剛剛還面帶戲謔的皇帝立刻改換正容。而楚寬亦是知道張琛去向內情的人之一,聞言心裏咯噔一下,心中大為慶幸剛剛聽說朱瑩和張壽到來的消息緊趕著出來時,把那些伺候的宮人全都屏退了。

這些天來,滄州那邊消息不斷,一面是大皇子頻頻報喜,今天說自己成果如何,明天說紡工們歡欣鼓舞齊謝天恩,而另一面,地方官則是各說各的。有稱贊大皇子愛民如子的,也有指責大皇子擾民的,也有人暗中密報大皇子和地方豪族沆瀣一氣……

所以,對於消息並不多的邢台,楚寬不禁很好奇那邊到底是個情況。畢竟,司禮監沒那麽多人手,頂了天也就只能盯住京城。

然而,當張壽把張琛那番替張武和張陸求救的話一說,楚寬不禁心中大凜。他偷眼打量皇帝,就只見這位至尊一時面沉如水,顯然對那些大戶豪族之類的家夥已然動了怒。

皇帝動怒歸動怒,心裏卻知道,堂堂天子親自收拾那些奸商,那卻絕不可能。

太祖重商,甚至任用商人子弟出仕,因此本朝從開國開始,就有士農工商,一概平等的宗旨,可這些年下來,隨著商人有錢有勢,很多事情越做越過頭,如今這也只是其中一件而已。更何況,滄州也好,邢台也罷,比起江南,所謂地方大族,頂了天也就是鄉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