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針鋒相對

二皇子確實有些怕王傑,不是因為怕這位順天府尹素來和張壽陸三郎師生有些往來,於是就故意往他頭上砸黑磚——這位出了名鐵面冷心的王大頭,那是最公正無私的——可他就怕強項的王大頭丁是丁卯是卯,把自己的過錯全都一樁樁一件件數落清楚,定罪分明!

所以,此時王大頭雖說把他的過錯都抖露了出來,但卻言辭分明地把這定性為過,而不是罪,他登時如釋重負,連忙屈膝跪下,用極其誠懇的語氣說道:“父皇,兒臣知錯。”

張壽身後的陸三郎頓時心頭大恨。鬧得這麽滿城風雨,王大頭竟然就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雷聲大雨點小?想到自己這一次反正是把二皇子給得罪到了四處,小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腳下就準備跨出去至關重要的一步。

然而,他這腳下還沒有邁出去,就看到了張壽側頭朝自己看過來。雖說這位小先生沒說話,但陸三郎跟人學了這麽久的算經,一下子就明白了那阻止之意,當下就老實了。果然,二皇子的誠懇認錯還沒有得到回音,他就聽到王傑再次開了腔。

“二皇子這知錯兩個字,是不是太輕描淡寫了?我朝從太祖皇帝初年,便有詔命,王子犯法與民同罪。而後英宗皇帝和睿宗皇帝,更是深惡痛絕皇室宗親橫行無忌,犯法不究,因此一再下詔嚴厲查禁宗室犯法。二皇子昨日晚間那一鬧,如今滿城沸沸揚揚,你可知道,天下官民百姓會如何看待朝廷禁令?你之前確實只是過,但僅此一條,那卻是罪莫大焉!”

二皇子沒想到王大頭的陷阱竟然會在這兒候著自己,已經伏地請罪的他頓時心頭大恨。可哪怕知道自己這回確實麻煩大大,他卻哪裏甘願罷休,因此立時橫下一條心,擡起身子大聲說道:“父皇,兒臣確實酒後失德,但陸築他是故意的!他故意高聲敗壞兒臣的名聲……”

這一次,陸三郎頓時怎麽都忍不住了,然而,他卻依舊被人搶在了前面。他就只見身前的張壽人影一動,緊跟著就橫跨一步站了出來。

“皇上明鑒,如果酒後失德的人,全都怪罪別人故意敗壞名聲,那日後大明律中是不是要多一條,聲明但凡酒後做出的事情,全都可以免罪,不論是竊盜、殺人甚至謀反?”

二皇子只覺一股寒氣直沖腦際,下意識地扭頭怒視聲音來處。見張壽正漠然站在極後方的位置,眼神冷冽地看著他,他本能地想要反唇相譏,可話到嘴邊,卻被張壽再次搶先。

“二皇子說陸築那時候高聲敗壞你的名聲,試問那時候你帶了幾個人,而他有幾個人?劉家那位無辜被你敗壞名聲的姑娘,身邊又有幾個人?他如果不高聲引人注意,你可會投鼠忌器嗎?我記得他說,如果不是大皇子出面喝止,二皇子那鞭子就要打到他們身上去了!”

張壽一面說,一面緩步上前,越過了身前那些四五品官的序列,竟是逼近了二皇子:“而且,我很好奇,平常官民百姓家成親,尚且還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皇子貴為皇子,論理即便婚事將近,那也是禮部選妃,皇上聖裁,你哪來的消息?又憑什麽就認為這是真的?”

盡管這質問算得上是咄咄逼人,但二皇子卻猶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瞬間喜出望外。他想也不想就站起身來,怒視大皇子道:“我哪來的消息?還不是大哥有意灌醉了我,然後對我說了似是而非的話,否則我就算酒後失德,又哪裏會這麽糊塗!”

自高自大的人真是太好撩撥了……

張壽簡直有一種爆笑的沖動,尤其是看見剛剛一直都裝與我無關的大皇子那張臉一下子變得猶如豬肝紅,一副氣得直哆嗦的模樣,他強忍笑意皺了皺眉,也不理會此時大眼瞪小眼的那兄弟二人,直接對皇帝深深一揖。

“皇上,昨夜發生的這件事,正如順天府王大尹所說,往小了說,只是二皇子酒後失德,但往大了說,涉及到的卻不僅僅是兩戶人家的聲譽,還有我朝列祖列宗苦心經營的名聲,民間對皇家的尊崇和敬畏。所以,昨夜臣便受學生陸築所托,前往陸府和陸尚書相商他的婚事。”

剛剛在宮門之前,張壽就搶在自己前面維護陸三郎;如今在奉天殿中,常朝議事的時候,張壽居然又搶在了前面。此時此刻,兵部尚書陸綰不禁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兒子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可現在看這架勢,趕明兒陸築那小子管張壽叫爹都有可能!

陸綰作為兵部尚書,卻從來不覺得自我感覺良好的二皇子有什麽入主東宮的希望,否則昨夜也不會在張壽和陸三郎師生聯手下,坦然應承了這樁婚事。

因此,他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沉聲說道:“皇上面前,臣不敢有虛言。這幾日臣原本正在和工部劉侍郎商量兒女婚事,打算為犬子陸築定下劉侍郎幼女。本來今天就打算下定禮,臣家中妻子甚至因為臣一直瞞著兒媳人選,又不和她商量,大鬧了一場,臣家中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