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都是護短的

哪怕一向不喜歡除卻肥碩滑胥沒有其他優點的幼子,但此時此刻看到陸三郎這樣子,陸綰還是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感覺。他承認張壽確實儀表出眾,俊逸不凡,而且最難得的是有和容貌相匹配的才能,可他仍舊不樂意看到自己的兒子形容舉止就好像人家的跟班。

然而,眼下卻不是教訓兒子的時候,因此,他只是冷哼一聲,就眼不見為凈地上馬起行。盡管也有馱轎和馬車這種交通工具,但作為年富力強的兵部尚書,他並不願意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疲弱。至於準備給張壽和陸三郎的,毫無疑問,也同樣是坐騎。

只不過,在啟程之後他不經意往後頭一看,卻又再次氣著了。張壽那匹馬,是趙國公府一大早送過來的,看得出來溫順聽話,如臂使指,但表面看去卻是雄赳赳氣昂昂,異常神駿。而馱著小胖子的那匹馬恰恰相反,耷拉腦袋,了無生趣,仿佛在無聲抗議主人的沉重。

陸三郎卻不知道老爹正在那恨鐵不成鋼。作為幼子,他雖說在京城貴介中挺有名氣——從前大多數是累累惡名,現在大多數是驚詫莫名——然而,要說進宮,小胖子卻還是不夠資格,更不要說上朝這種嚴肅場合了。

所以,當快來到外皇城的長安左門時,他忍不住左顧右盼,異常好奇。

若換成平日,陸綰早就惱將上來呵斥連連了,可此時此刻,他卻硬生生忍住了這股沖動,冷眼旁觀張壽這個老師作何反應。然而,直到最終下馬時,他也沒等到張壽開口責備陸三郎這猶如鄉下人頭一回進城一般的丟臉舉動。

張壽沒覺得小胖子有什麽丟臉的,他自己是去過各國王宮古堡參觀的人,所以對於如今的皇宮並沒有那麽大的敬畏和好奇,小胖子頭一回來,好奇寶寶似的多瞅瞅算什麽?

然而,當父親和老師全都因為各自的緣故而對陸三郎的舉動置若罔聞時,卻也有人看不慣。就在小胖子剛剛腳踏實地的時候,便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是長安左門,不是集市酒肆,陸三公子既然是第一次來,就不知道謹小慎微,目不斜視嗎?”

陸三郎頓時循聲望去,發覺是自己老爹從前用來給自己當榜樣的趙英之父,兵部趙侍郎,他登時眉頭一挑,很想諷刺一句,你就是自己蠢還找借口的趙公子父親?只不過,小胖子到底是有腦子的人,父親和老師擋在前面,他怎麽想都不至於有他說話的份。

果然,氣定神閑的張壽率先開了口:“昔日聖人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如今陸三郎正因為是第一次來,心懷激蕩,自然要仔細看看這中樞朝堂之地,看看那些一言能決天下事的前輩風流人物,長長眼界。若因為謹小慎微而失去了瞻仰學習的機會,那才可惜。”

趙侍郎頓時嗤笑一聲:“張博士這是拿自己的學生和聖人相提並論?”

張壽凝神定睛打量趙侍郎,這才淡淡地笑道:“不是聖人,難道就不能學習聖人那種超然物外的眼界?趙侍郎是覺得,眼前被民間百姓尊稱為星宿,文才武略各有千秋的朝堂諸公,並不值得陸三郎瞻仰學習?還是覺得自己才德菲薄,不值得陸三郎瞻仰學習?”

陸綰沒想到張壽竟然強詞奪理,一副我就是幫著自己學生說話的樣子,再看趙侍郎已經分明被頂撞得變了臉色,他登時暗自稱快。他從前本來就只是拿著趙英刺激陸三郎上進,並不是真的就和趙侍郎關系親近,此時人家對自家兒子如此刻薄,他怎會不火冒三丈?

當下他便輕描淡寫地說:“張博士何必和墨守成規,只懂得循規蹈矩的人多說?須知當初皇上設立九章堂,趙侍郎就曾經堅決反對過,後來卻又授意他那個人稱才俊的兒子趙英前去應考,最終卻在九章堂的面試中落選而回,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陸三郎沒想到老爹看似不幫自己說話,可真正出面的時候,那卻是話語犀利如刀,直接一刀穿心!再想到昨夜從張壽口中得知,老爹幫自己定下的親事本來就是工部劉侍郎幼女,他不禁平生第一次覺得,一向很討厭的老頭子,其實還是有可愛一面的。

趙侍郎平常見人就誇自己那三個兒子。他的長子是進士,次子是舉人,幼子縣試第一,府試第八,比陸綰一個進士兒子,一個秀才兒子,還有一個廢柴兒子要強得多!

因此往日裏,他在陸尚書面前是分毫不怵,該頂就頂,力求不讓自己這個左侍郎處於被壓制狀態。然而,他今天卻竟然因為兒子,而被碾壓了!誰讓當初他一念之差,想著兒子在順天府試中,就是因為算學稍差而沒能再次奪下頭名,所以才打算讓人去九章堂中學一學?

漲紅了臉的趙侍郎正要再爭,前方文官序列中占據了最高地位的內閣大學士中,卻有兩個人先後發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