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善惡有報,陸三難人

要糧米衣食補貼沒有,要書本費沒有,張壽最終做出一副退而求其次的樣子,終於從周勛那兒要來了十間供監生住宿的號舍。至於對方如何騰出屋子的問題,他才懶得去理會。

再一次確認周勛這邊得不到任何支持,張壽暗想,幸虧他對這種糟糕的狀況早有預計,如今過來不過是履行最後的程序,否則日後要什麽沒什麽,還上個什麽課?虧得有陸三郎這個有錢的齋長撐著,很多事都能想到轉圜的辦法。

見張壽一言不發地拱手一揖,隨即轉身要走,周勛知道自己不是搪塞就是拒絕,這態度確實有些說不過去,連忙叫住他道:“張博士,你既然還管著半山堂,那裏頭的學生非富即貴。他們既然對你敬畏有加,你只要說句話,書本和糧米之類的……”

沒等周勛把話說完,張壽就沉聲說道:“大司成此言差矣。既然都是監生,彼此身份平等,豈有平白無故就厚顏接受他人資助的道理?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也許九章堂未來那些監生未必都是君子,可如果甫一入學便低人一等,日後再要直起脊梁,就不那麽容易了。”

他轉過身來,見周勛臉上有些不自在,他就欠了欠身說:“此事我會去想辦法,多謝大司成費心了!”

從東屋出來,張壽就只見外間那群學官一個個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似乎認認真真在那埋頭工作,他不禁暗自呵呵。

他是抽了大中午的時間過來例行請示匯報——免得回頭他折騰出事時,頂頭上司們臉上不好看——可眼前這些人一個個全都不去吃飯在外頭杵著,不就是想知道他的目的,然後看個熱鬧嗎?當下他略一點頭,隨即就大步走出了博士廳。

本來就沒指望官方資源,這下更是可以徹底死心了!

回到自己那作為臨時居所的號舍,張壽一推門進去,就只見桌子上琳瑯滿目擺滿了各色菜肴,小胖子陸三郎正在那饞涎欲滴,一見他方才連忙迎上來。

“阿六剛送來,說是趙國公府特地預備的。”解釋了這麽一句之後,陸三郎就滿臉期待地問,“大司成那邊怎麽說?九章堂重開授課的那一天,是不是要好好辦一辦?”

“好好辦一辦?涼拌還差不多!”張壽懶洋洋地到桌子旁邊坐下,隨即大致把自己和周勛的對話復述了一遍,見陸三郎滿臉失望,他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飯菜,示意人坐下來一塊吃,隨即就吩咐道,“教材你先預備一下。不過你放心,不白要你的。”

就算白要,這點錢我也無所謂的……上次你不是還拿我那兒的書去白送人麽?

陸三郎心中這麽想,臉上卻一點都沒表露出來,只是連連點頭。

“至於開課第一天,上午是報到,下午正式上課。在此之前,你這個齋長好好樹立一下你的威信。”張壽說到這裏,便皮笑肉不笑地說,“至於客人,明面上一個都不請,我哪天晚上去葛府的時候,隨口透一句給老師就行了。”

等到了晚上回到號舍,阿六溜進來報說了順天府衙白天那幾樁公案的結果。

栽贓的小宦官竟當堂招認是受鄭懷恩指使,隨即被重杖八十,發皇陵種樹;柳參將和馬師爺兩個毫無意外地被判了斬立決;至於趙園和秦園等等丟過去的一堆閑雜人等,從笞刑到杖刑不等。而張壽最好奇的那個出身宗室的鄭懷恩,恰是正好撞在了王傑的矛頭上。

那位堂堂順天府尹,竟然不顧英宗嫡孫,如今爵封嗣和王的鄭懷恩之父求情,拿著皇帝禦旨他主理案子作為憑恃,判了鄭懷恩杖刑二十,一頓板子把人打得死去活來。

這還不算,王傑揚言上奏天子,革除鄭懷恩的宗籍,話還說得振振有詞——反正嗣和王你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

聽到這裏,張壽不得不懷疑,皇帝是不是看準了王大頭強項,所以才什麽疑難都丟過去?

王大頭既然把事情都料理幹凈了,他也就揭過了這一茬。等到了九章堂重開授課這一天一大早,當他照例在半山堂中開始新一天的課程時,陸三郎和齊良,則是分工明確。

齊良在九章堂中指揮雜役們再一次打掃內外,檢查桌椅布置。而陸三郎則是早早就等候在大學牌坊下頭,畢竟,跟著張壽全程面試過來的他認得每一個人。

他今天特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容貌。

雖說國子監號舍理論上只能住監生,不能住家人乃至於仆役,但他自有辦法,直接安排了兩個貼身小廝就近租了房子,每天權充家人探望,實則是全程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晚上再去租的房子睡。

所以,在兩個小廝的精心打理下,此時圓滾滾的小胖子容光煥發,賣相甚佳。而他也充分發揮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特質,不管別人在見到他時那態度如何,他都能鎮定自若地說出一大通歡迎的話,隨即吩咐身邊帶著的雜役把人領去九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