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阿六做事,自然雷厲風行,這天晚上回到家時,張壽就發現,除卻齊良之外,鄧小呆竟然也來了。他原還以為是阿六一塊把人請了過來,誰知道齊良上前後,卻是笑吟吟說出了他意料之外的一番話。

“小先生,王大尹讓我帶話給您,明天他親自審那三樁案子,您這個證人要是有空可以去旁聽,當然沒工夫去就算了。王大尹說,牢房都快關滿了,不能再拖,爭取趕在秋決之前!”

這就是很明顯要殺人見血立威的意思。對照王大頭的脾氣,張壽覺得一點都不意外,當下就笑呵呵地說:“王大尹做事,不用我一個外人去指手畫腳,你代我看看熱鬧就行了。”

鄧小呆並不意外地答應了一聲,隨即就退了回來,使勁拿胳膊肘撞了一下齊良。

見輪到了自己,齊良遲疑片刻方才訕訕說道:“小先生,我……”

“我什麽我?為什麽不去順天府衙送你的答卷?怕人說我徇私,還是怕你被人家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陸三郎都虛應故事地交了一份卷子,小呆是一心想當他的小吏,你卻還沒有功名,又沒有去處,在國子監呆著,總比你到處亂撞參加什麽文會來得好!”

齊良被張壽一席話砸得啞口無言,足足好半晌才硬著頭皮說:“我是聽說兵部趙侍郎家裏的二公子趙英對陸三郎能進九章堂,傳言還要當齋長很不服氣,在外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陸三郎畢竟還是尚書公子,可我……我怕老師讓人說閑話。”

“刺殺、送劍威脅、綁架挾持……我都已經領教過了,還怕閑話?”張壽哂然一笑,隨即語氣輕松地說,“如今人盡皆知你和小呆是我帶出來的學生,不是你覺得不去國子監,就能給我少帶去點非議的。小呆脫不開身,我已經少一個臂膀了,你還想躲?”

“我不是這個意思。”齊良慌忙把頭搖成撥浪鼓,可張壽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陡然色變。

“再者,明年的院試你要想有所建樹,去國子監才是正理。整肅學風的上命壓著,你在國子監裏能夠找到更多踏踏實實可以交流所學的人。”

而且,國子監也是唯一他能夠公然撬墻腳招兵買馬的地方,沒幾個幫手怎麽行!

見齊良終於凜然答應,鄧小呆滿臉羨慕,張壽這才說道:“好了,我今天提早讓阿六把半山堂的那些卷子帶了回來,答案我也早就留了,你們可都批改完了?”

他這個光杆老師要沒幫手,日後怎麽可能兼顧得了九章堂和半山堂?皇帝光說話不幹,不給錢也不給人,他總不可能什麽都靠自力更生!

次日一大早,半山堂中,張壽讓張武和張陸講前一次的考卷一一下發,同時隨口表揚了幾個成績可圈可點的監生,卻又重點突出了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作答,甚至還把兩人的卷子在整個教室裏傳閱了一遍。之前四皇子因為不會寫而空缺的字,全都被他授意齊良補了上去。

於是,眾多監生便心情復雜地發現,年紀還不到他們一半的兩位皇子,那真是每一道題都答得不錯——盡管漏字多了一些——可無論如何都能看出努力的表現。而得到誇贊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個靦腆羞澀,一個神采飛揚。

而評點完這半山堂中第一次考試的卷子,張壽才再次開始講課。這一次,卻是正兒八經的春秋——《春秋》為輔,講史為主。他已經摸透了,對半山堂中這些出身貴介,而且生性不好學的貴介監生來說,四書五經那就是最頭疼的玩意,他就索性側重講史。

一上午的課講完,張壽卻提早了一點時間下課,隨即便直接去了博士廳。作為皇帝欽點的國子博士,他卻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因此才一踏進門檻,他就收獲了齊刷刷一大片目光。盡管此時並非所有的學官都在這裏,但這樣集中的目光洗禮卻依舊非同小可。

然而,張壽早就習慣了集體注目禮,站定之後,他一眼就看見了羅司業,當下就拱拱手笑問道:“少司成,請問大司成在嗎?”

羅司業見其余學官那副瞬間猶如遇到了天敵似的刺猬模樣,他不禁心有戚戚,隨即就故作從容地說:“大司成在東邊屋子裏。”

因為國子監學官太多,不比那些在外做一方父母的官員,一整座衙門全都仰你鼻息,這小小的博士廳不但要容納所有博士和助教,而且司業和祭酒這樣的高層官員,如果不是兼任,而是在本衙坐鎮的話,那便不得不屈尊和其他學官分享這博士廳了。

至於繩愆廳,那就是另一個領域了。

而張壽之前幾乎是在號舍和半山堂中間兩點一線,偶爾回家又或者趙國公府,這博士廳很少涉足,此時聽到羅司業這解釋,他有些訝異,隨即就謝了一聲,來到東屋前通報了一聲。等到進去之後,他見國子監祭酒周勛放下了手頭的筆,少不得上前揖禮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