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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劉本強在對面也是雙目暴突、滿腮肉鼓,兀自嘶聲叫著:“你們可別逼我們動槍開戒!”

就在這漫長而又短促的一瞬間,川軍亂兵的陣後驟然響起一陣激烈的騷亂!所有人的目光倏地往那裏投了過去:只見人潮突然往左右兩側分了開來!

只聽得:“讓、讓、讓……”一連串震耳的叱喝之聲,當中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恍若虎入羊群,手中迅速揮動著一根鐵棒,舞起了鬥大一團棒花,左右開弓、前後蕩擊、上下招架,所及之處呻吟四起!

那些川軍士兵尚還未及反應,就一個個像滾瓜似的被他打翻開去、跌倒在地。

而且,那人鐵棒上的力道使用得十分巧妙,不輕不重,只打得你嗷嗷痛呼、滾倒在地,卻又並不傷筋裂骨,不致一蹶不起。

“大哥!”任東燕一見,不禁驚喜得大呼起來!

劉本強和冉團長駭然回首看去,卻又無法可施:你說要拳腳相交吧,自家的兄弟確實不是別人的對手;你說要開槍阻擊吧,他又和川軍士兵混戰在了一起,實在是投鼠忌器!所以,他倆只能是吹胡子瞪眼睛空跺腳!

轉眼之間,任東虎已似坦克般一路掃蕩到了他倆面前,握著鐵棒聳然而立。

“你……你退開!我開槍了啊!”冉團長嚇得一邊踉蹌後退,一邊手槍亂揮,“你敢再進一步試試!”

任東虎沉沉一笑,身形一動,斜讓開去:他的身後竟是一個左頰刀疤赫然的灰衫商人,他滿面堆歡地邁步近前:“兩位軍爺!失禮了失禮了!我韋某人這裏還有幾百袋上好的鹽巴雙手奉上—你們何必非要冒險去動他們鹽廠的軍鹽呢!”

劉本強一怔之間,這灰衫商人已施施然走到了跟前:“你是哪路‘神仙’?敢蹚這潭渾水?”

那灰衫商人笑得極為可親:“你不記得‘人格救國’這句成語啦?我其實是潘文華任命的‘川東分會機要組組長’。”

一聽到“人格救國”這個武德勵進會的機密暗號,劉本強立時放松了警惕,低下了槍口,一邊向他迎來,一邊說道:“鹽廠還是要搶的,不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瞧瞧。”

然而,他的話頭很快便窒住了—灰衫商人一近他身,左手一扭便扣住了他的右腕,一下將他像摔沙袋一樣甩翻在地,同時一腳踏上去似鐵砧般緊緊踩住了他的背心,右手倏然拔出手槍對準了他的天靈蓋,聲音冷若冰刃:“我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萬縣站副站長韋定坤,現在以‘軍紀淆亂、縱兵滋擾地方、劫掠軍事戰略物資’的罪名將你拿下!馬上命令你的手下全部繳槍退回!”

劉本強被踩得哇哇直叫,手腳一陣亂舞,卻始終掙紮不脫。他最後只得放棄了:“冉慶松,你……你快讓弟兄們退下,不要進鹽廠裏搶鹽了!”

冉慶松卻陰陰然笑道:“劉師長,弟兄們如今只能搶鹽充餉、一惡到底,對不住你了。國民黨喜歡‘秋後算賬’,弟兄們只得‘一不做二不休’。”

在他的鼓噪之下,那些川軍士兵們哄然大叫著,又往前擁來!

韋定坤腳底下猛地一使勁,劉本強痛得大喊大叫:“冉慶松,你和你表哥冉慶標一樣渾蛋。你非要挑起大亂才罷手嗎?弟兄們,快退下!”

冉慶松急忙退到了亂兵的人潮中,把自己盡量掩護起來,同時高聲叫道:“弟兄們,他們沒我們人多,沖啊……”

黎天成也連忙大呼道:“大家不要亂!縣警察局和縣保安隊的人馬上要趕到了!看誰還敢亂來!”

聽到這話,亂兵的人潮又忽地緩了一緩。

正在這時,田廣培跌跌撞撞地從鹽廠大門裏跑了出來,伸臂高喊道:“各位川軍兄弟,你們的潘文華將軍要通過電話在廣播喇叭裏向你們勸話呢!”

冉慶松一聽,臉色驟變—隨即,鐵門頂上的那個廣播喇叭裏傳出了潘文華那熟悉而又威嚴的聲音:

“弟兄們:我是潘文華,川軍是川人的精英、是川人的驕傲,絕不能犯軍紀亂國法!你們不要受奸人的誘騙,要愛護公產、愛護民生,不能肆行劫掠,否則必為軍紀國法所不容!你們此刻懸崖勒馬,我保證國民政府會寬大處理、不予追究……”

冉慶松再也不敢聽下去了,狠狠一咬牙,跳起身來,舉槍瞄準了黎天成,便欲扣動扳機!

“呼”的一響,任東虎急擲而出的鐵棒似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射而至,把冉慶松幹瘦的身軀一撞而飛,嗥叫著跌入了川軍士卒急劇後撤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