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這天一早,黎天成就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由雷傑安排在縣警察局內部潛伏著的一個三青團團員“暗線”報告稱,昨天冉慶標帶人突然實施了一起特急行動,將一名塗井鹽廠的共產黨地下分子抓捕了,並連夜進行了重刑拷問,目前已經取得了重要口供。而冉慶標將這一切捏在了手裏,企圖借此大做文章,對黎天成等有所不利。

他心頭重重一沉:想不到塗井鹽廠的地下黨組織實在是太粗枝大葉了!上一次自己借王拓之手已然暗暗警告過他們,不料他們繼續不顧危險莽撞行事。這下好了,不但被冉慶標乘隙抓了個活口,還遭逼出了一個叛徒!不行,自己得火速通知陳永銳,讓他去促令鹽廠地下黨支部在第一時間撤離!

於是,他提起鋼筆,用隱形墨水寫了一張秘語字條放進了口袋,正欲出門,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

他拿起話筒,裏面傳出了吳井然驚慌已極的聲音:“黎書記長,出大事了!”

“什麽大事?”黎天成的心臟也驟然提緊了。

“今天縣政府軍事科,和我們保安隊,一齊在縣城碼頭為趕赴前線的川軍二十二師護航送行時,二十二師師長劉本強突然拉了兩船士兵,不由分說地往塗井這邊趕來了!”

黎天成大吃一驚:“他們來幹什麽?”

吳井然急忙講道:“我派幾個保安隊員進去打探了一下,他們有可能是搶鹽來了!”

“搶鹽?搶塗井鹽廠的鹽?”

“嗯。”

黎天成馬上反應過來:“你即刻帶上所有的保安隊員,乘快船趕來塗井!”

“書記長,你是知道的,警察局的武器裝備比我們保安隊要強。”

黎天成一下截住了他的話頭:“我會給冉慶標打電話的,你快去召集人手過來。記住:現在是黨國需要我們這些特別黨員挺身而出的時候了!”

吳井然短促有力地答道:“遵命。”

擱下電話,黎天成馬上喊來朱子正:“你去把馬處長、齊代表、田廠長、東燕隊長以最快的速度喊過來。”

朱子正匆匆領命而去。

他又拿出那張秘語字條,遞給了朱六雲:“你稍後秘密替我去一趟石寶鎮崇聖寺,把這字條親手交給靜塵長老。路上你要小心,千萬不能遭人跟梢!”

“是。”朱六雲答了一聲,疾步而出。

然後,黎天成定了定心神,面色沉肅地撥通了一個號碼:“冉局長嗎?塗井這邊有可能會發生一起士兵暴動搶鹽事件。我以縣黨部的名義通知你帶人火速前來支援。”

“書記長,你太誇張了吧?怎麽會有士兵暴動搶鹽?哦—是川軍二十二師?哎呀,誰叫你們縣黨部上一次不撥出給他們的‘過境慰問費’呢。”冉慶標在電話那邊立刻跟他繞起了圈子。

“別的不用多說。”黎天成硬硬地截住了他,“現在,縣黨部只需要你馬上帶人過來支援。”

“支援?怎麽支援?”冉慶標拖著嗓子怪腔怪調地說道,“就我手底下這幾十杆‘歪把子’短槍?鬼才相信攔得住他們呢!書記長,他們可是兇悍難防的‘兵痞子’!”

“再兇悍、厲害的兵痞子,你們今天也要過來硬著頭皮頂上去!”

冉慶標冷冷哼了兩聲:“黎書記長,軍隊是歸軍事委員會管理的,我們警察局可沒有這個職權去管。你們塗井鹽廠不是新成立了護鹽隊嗎?讓他們硬著頭皮頂上去吧!請恕冉某這邊先請示省警察廳後再說吧!”

說完,他就“啪”地掛斷了電話。

黎天成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這麽無賴,在激憤之中剛放下電話,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他急忙一接,裏邊卻是沙克禮不陰不陽的聲音:“天成同志,我們省黨部收到了一個舉報,告你們縣黨部縱容赤化、防共不力。”

“沙秘書,我這邊有緊急情況急需處理,請你諒解,稍後我專門向你‘賠罪’!” 黎天成毫不客氣地掛斷了他的電話。

電話甩在了桌面上,黎天成覺得自己的腦袋幾乎都快要炸掉了—怎麽會有一大堆事兒在今天暴湧而來!可是,自己千萬不能亂了方寸啊!他咬了咬嘴唇,竭力穩住心神,想了一會兒,給鄧春生打了一個電話:“鄧鄉長啊!川軍二十二師有一支隊伍馬上要來塗井鹽廠參觀,你知道嗎?”

“書記長,我不清楚呀。”

“這樣,你在一小時內迅速組建起一支歡迎隊,在塗井碼頭寸步不離地守候著。等二十二師的參觀隊伍一下船登岸,你就帶領他們到街上多逛一會兒。記住了!一定要千方百計拖著他們,我們塗井鹽廠這邊還沒做好迎接他們參觀的準備呢!”

“好,黎書記長,這件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鄧春生在電話那邊異常興奮地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