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2/3頁)

吳井然看了看黎天成,仍不甘心:“馬組長,吊耳巖就在石柱縣境內,石柱縣裏確有共黨遊竄分子的行蹤,聽說共產黨還成立了一個‘石柱縣黨委’。”

“竟有這些異常情況?”馬望龍的表情一下凝峻了,“那你倒是可以好好做一做這方面的文章。但,一定要穩抓穩打。我實話給你說了吧:目前我國民政府還不宜撕破臉皮和共產黨公開對立。共產黨的背後站著蘇俄,而蘇俄目前是我黨抗擊日寇的最大助力!”

“什麽?竟然是蘇俄?”黎天成佯裝驚嘆一聲,“難道不應該是英、美、法等友邦才是我國抗擊日寇最大的外援嗎?”

“英、美、法等國內部有‘綏靖主義’勢力幹擾我們的抗戰大業。”馬望龍悠悠道,“有一次孔部長在秘密會議上透露:我國如今收到的外部軍火援助,有五分之四來自蘇俄,而僅有五分之一來自英、美、法等友邦;相反,日本方面如今的軍火供應則有五分之四來自英、美、法等友邦。而且,眼下在湖南芷江上空、湖北武漢上空幫助我們阻擊日機的也全部是蘇俄派來的戰機和飛行員!所以,蔣委員長才不得已答應建立‘國共兩黨抗日統一戰線’,才不得已默許‘容共’‘聯共’。”

黎天成“哦”了一聲,看似若有所悟地盯了吳井然一眼:“馬組長的意思是:如今共產黨是輕易得罪不起的,我們對他們出手一定要慎之又慎,千萬不能授人以柄。”

吳井然只得悶悶地答了一句:“卑職知道了。”

馬望龍眉頭微皺:“‘吊耳巖鹽案’既然已經發生了,而且幾乎已經成了一個死案,我們現在就只能認定是日本特務做的。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最重要的,是以後再不能出現第二個‘吊耳巖鹽案’;否則,我們任誰都會被黨國追究問責的。”

黎天成沉吟著講道:“馬組長,為了不再出現類似‘吊耳巖鹽案’的事件,我建議及時組成護鹽隊護送鹽運。”

吳井然嘆了一口氣:“今天這一次不就是我們從縣保安隊裏抽出了這麽多隊員去護送了嘛。”

“可是人手終究還是遠遠不夠啊!”馬望龍拍了拍膝蓋。

黎天成順勢拋出了自己真正要講的話題:“我看,咱們可以同忠縣‘天虎幫’裏的那些袍哥合作,必要時可以讓‘天虎幫’幫主—任東虎兼任縣保安隊副隊長和護鹽隊隊長。”

吳井然聽到這裏,不禁擡頭看了黎天成一下,眼裏溢滿了復雜至極的意味:這個黎天成,難道還想把手伸到我的保安隊裏來?他是不是奪權奪起癮了?

“‘天虎幫’袍哥?”馬望龍點了點頭,“黎書記長,你這個思路不錯。就這樣先辦著吧。護鹽隊的經費,可以由四川省鹽務局承擔。我會給財政部和鹽務總局去報告的。”

“還是馬組長想得周全細致。”黎天成恭維道,“一眼就洞悉了事情的關鍵。”

“西洋管理學告訴我們:沒有前期投入,哪來的後期效益?不給這些袍哥經費,他們會給你白幹活?”馬望龍這時才放松了心情,點起了一根洋煙,“黎書記長,我是研究過亞當·斯密和泰勒等西洋大哲的經濟管理學的—連共產黨馬克思的‘剩余價值’我也涉獵過。黑格爾和休謨等哲學家的書,我最愛看。黎書記長,你想必也是博覽群書的了?”

黎天成謙遜答道:“稟告馬組長,我知道這些東西太深奧,從沒讀過。”

吳井然也笑著說道:“那是。我們這些在市縣的‘跑腿仔’,哪裏會有馬組長這般的博學多才呢?”

馬望龍卻並不理會他,而是盯著黎天成繼續就剛才那個話題說下去:“黎書記長,不是我笑話你,你這話就不太符合哲學的邏輯了。你既然沒有讀過,又怎麽知道它的深奧呢?你只能說:‘我估計這些東西太深奧了,所以從沒讀過’。”

聽罷,黎天成馬上笑答:“馬組長哲思過人,我實在是佩服。”

馬望龍叼著洋煙站起身去,把貴賓室的門“嘩”地推開:“小黎同志啊,你這話有些漏洞了。‘哲思過人’,你說你自己從沒讀過哲學,又憑什麽依據稱道我‘哲思過人’呢?你能確切地知道我的‘哲思’可以超過哪一個人?是你?是他?是外國的羅素、杜威,還是中國的梁啟超、戴傳賢?”

吳井然又笑著插話進來:“馬組長,在你面前,連我們年輕有為的黎書記長幾乎都不知道應該怎樣講話了。”

馬望龍看到黎天成的窘相,就嘻嘻笑了一下:“黎書記長,這是馬某在和你開個小玩笑哪!你須知道,‘曲高和寡’不是好事情。我也難得在你面前放縱幾句。這世間,‘和光同塵’才是王道啊!”

黎天成聽他語氣,似乎要深入一些話題,但此刻此地人多嘴雜,他不好應和,便來了一招“鬥轉星移”:“馬組長,你這段話我算是有些聽懂了:忠縣本來就是巴蠻之地,我若再講不出幾句‘下裏巴人’,又怎能在這裏‘和光同塵’、立足理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