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2頁)

“‘天虎幫’?這個名字我倒是聽說過。那‘天虎幫’的那些鹽,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能從哪裏來?還不是塗井鹽廠裏的官老爺們偷偷倒賣給他們的。聽說他們倒賣得最多一次是兩三千斤,用一輛卡車運走的。”店小二又提醒他道,“不過,‘天虎幫’裏好像只有二幫主鄭順德在搞這個‘營生’,任大幫主和任三幫主都沒沾這個手。”

那商人聽罷,冷冷笑了一聲,拿圓頂帽捂著自己的臉龐,轉過身來便離去了。

在店門口處,他和黎天成擦肩而過。黎天成一側眼,只看到他左頰下方有一道粗長的刀疤,就像一條紫紅的蚯蚓。

聽完這商人和店小二的交談,黎天成這才意識到忠縣鹽業市場竟是如此混亂。他此番赴忠之前,已經知道國民政府鹽務總局下了文件,將國統區的所有公私鹽井的產鹽分為“軍用鹽”“民用鹽”兩部分調劑配用。這樣,一方面大幅度增加“軍用鹽”的征收比例,一方面又大幅度壓縮“民用鹽”的外銷比例,同時嚴禁倒賣食鹽以牟取暴利。塗井官辦鹽廠既在後方如此監守自盜、倒賣成風,又會有多少余鹽送往前線以解抗日將士們的燃眉之急呢?對了,自己的舅父朱萬玄,不正是忠縣鹽商協會會長嗎?自己須得回去好好詢問他一番,看能不能從他那裏入手,借勢監護我黨八路軍的供鹽安全事務。

他正這麽想著,忽然一擡頭,只見天色已然暗了下來,不知不覺竟已到了傍晚時分。

走進那條曾經熟悉的東坡巷,幽幽明明的路燈照得地面上恰似積了一攤清水般朦朧迷離。突然,黎天成身畔有黑影一閃,“呼”的一股勁風從旁向他斜掃而至!

黎天成原先也是在黃埔軍校進行過高強度體能訓練的,一聽風聲不對,急忙縱身一躍,輕捷如豹,閃了開去。

他瞥眼一瞅,只見四五個蒙面黑衣人不知是從何處冒將出來,虎視眈眈地圍住了他。他立刻雙手箕張,背靠著一堵矮墻站定,厲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麽?”

為首的蒙面黑衣人冷冷笑著逼了過來:“黎長官,我們是專門來打斷你脊梁骨的—這是叫你懂得今後在忠縣要夾起尾巴做人!”

黎天成心頭一震,隱約猜到了他們的來路,卻仍是毫無懼色:“原來你們想以眾欺寡,算不得什麽英雄好漢!”

“哼!老子一個人就能收拾你了!”那蒙面人的頭兒大喝一聲,身子一縱,宛若離弦之箭,沖到了黎天成身前一尺余處,一記鐵拳直向他心窩砸將過來!

黎天成看得清楚,暗叫一聲“厲害”,一咬鋼牙,迅速端起了馬步,雙拳齊出,準備硬碰硬接了。

正在這時,那蒙面人的頭兒揮過來的右拳在半空中驀地一定,猶如撞在了一堵無形的墻壁之上,再也無法前伸一分一毫!

他駭然看去,只見一只瑩白如玉的手掌橫空而來,竟似鋼鉗一般緊緊扣住了自己的右腕!他咬了咬牙,叫了一聲,拼命掙了幾掙,卻如蜻蜓撼石柱,枉費力氣。

在震驚之中,他慌忙把目光從那只手掌上往旁移開,見到的卻是一張淡青色面紗後一雙蘊含著英武、鎮靜、剛毅的清亮瞳眸。原來竟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藍衫蒙面人替黎天成截下了自己!

“滾!”那藍衫人清脆利落地勁叱一聲,扣在他右腕的左手倏地一翻,同時右手一探,又抓住了他的腰帶。

蒙面人的頭兒只覺腰間一緊,整個魁梧的身軀都被那藍衫人一把提起,緊接著像扔沙袋一樣往後摜了出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幾乎讓回過神來的黎天成一下又看傻了,眼睜睜地瞧著那蒙面人的頭兒在半空中手足亂舞地飛出一兩丈外之後,狠狠地砸在了緊跟前來的另外兩個蒙面人身上。

一陣呻吟過後,那幾個蒙面黑衣人爬將起來,虛張聲勢地號叫了幾句,卻再也不敢出手,像被打落下水的野狗一般灰溜溜地逃了。

“多謝這位俠客拔刀相助、見義勇為了!”黎天成轉過身來,依著江湖規矩向那藍衫蒙面人抱拳道謝。

那藍衫蒙面人站在暗處,靜如白楊,只深深然盯了他片刻,也不搭話,邁步便欲離去。

“俠客請留步。”黎天成急忙挽留,“可否到寒舍一坐?”

藍衫蒙面人聞言,腳下微微一停,但還是沒有回過頭來。

少頃,他的身影倏然而起,飛躍上了墻頭,幾個跳躍後,已是翩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