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第5/10頁)
馮署長指著一把會議桌邊的椅子,微笑一下。
馮署長:請坐。
孟繁明一臉糊塗地坐下來,不明白自己怎麽突然之間成了座上客。
馮署長:戰後做我們這方面的統計,沒有你這樣的行家不行啊。
門開了,那個年輕人捧著茶盤進來,將兩杯茶分別放在孟繁明和馮署長面前。
孟繁明:可是我……
馮署長:是啊,你的保釋申請剛批準,就聽說你給送上法場了!驚險啊!我這劫法場的要是晚一分鐘……這比戲台上的戲還精彩!這是個天天上演新劇的時代,有時候正派也客串反派,反派呢,也裝扮正派。
孟繁明還是驚魂未定,人顯得呆鈍。
馮署長:保釋你很不容易。你知道誰最後起了關鍵作用,證明你在南京陷落那幾個月基本清白嗎?
孟繁明:……誰?
馮署長:一個日本軍官。
孟繁明驚訝而膽怯地看著馮署長。
馮署長:這個日本人屬於重要戰犯,現在正在法庭上受審判。
孟繁明更加膽怯了。
法庭/大廳 日/內
黑巖的臉,一如既往地冷靜。此刻他站在被告席上,聽著檢查官的陳述。
檢察官:南京大屠殺期間被殺害的中國人,是不是你親自選擇地點掩埋、火焚、沉江的?
黑巖:是的。及時處理屍體是非常必要的,眾所周知,大量屍體最容易引起瘟疫爆發,寄生蟲蔓延。對於南京這樣一個人口密集的城市,瘟疫一旦發生,造成的死亡將會大大高於戰爭本身……
檢察官:據說,你一直保留著掩埋和沉江以及火化的中國人屍體的詳細記錄?
黑巖:記錄被燒毀了。
檢察官:誰燒的?
黑巖:我。
統計署/會議室 日/內
孟繁明:他為什麽要為我作證?!
馮署長:這就不清楚了。就是因為這個黑巖久治的證詞,警察局才批準了我們保釋你。也可能這個叫黑巖的鬼子還剩了點兒良心吧。
孟繁明:署長可知道他為我提供了什麽證詞?
馮署長:證詞說,南京陷落的時候,你表面上幫助日本軍隊修復建築,實際上造成的破壞遠比幫助要大得多,是小幫忙,大破壞,一時的幫忙,長遠的破壞。你為他們找到的水泥和鋼筋在後來都證明是品質低劣的,給日軍造成了很大的損失。當時你那麽做,也是要有膽量的。
孟繁明:(沉吟一下,擡起極度誠實的眼睛) 其實,我做那些,是為了我女兒。我在她心裏,絕不能是個漢奸。今天,我即便給當成漢奸斃了,也會死得坦然,死而無憾,因為我女兒知道,我配做她的父親。我也配做我母親的兒子,配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法庭/大廳內 日/內
黑巖站在被告席上,正視前方。
檢察官:南京第一所慰安所就是這個黑巖和田中發起的,而且,他們打算用十三個未成年的女學生剪彩!……
日方辯護律師:抗議!請檢查官先生擺出證據!
黑巖的額上,微微發光,似乎出汗了。也許他內心並不如他表面這麽淡然。
統計署/會議室 日/內
孟繁明:黑巖為什麽要為我作證?
馮署長:我不是猜測了嗎?說不定他還有點人性,跟你有過那麽一段交往,不想看到你受到不公道的處置……
一種覺悟的光亮在孟繁明的眼裏閃過。
孟繁明:他是想跟我交換。
馮署長:(不解地) 誰想跟你交換?
孟繁明:黑巖久治。
馮署長:那麽,他想跟你交換什麽?
孟繁明:他是學土木工程的,我看他像學貿易的。
孟繁明悲哀地瞪著對面的墻壁。
馮署長:他想怎麽和你交換?
孟繁明擡起頭,神秘地微微一笑:怎麽交換?你看,他給我提供了這麽有利的證詞,救了我一命,我當然也該救他一命啦。
法庭/大廳 日/內
此刻站在被告席上的是黑巖。
檢查官:這麽醜惡的陰謀,要把十幾個未成年的女學生送到那種地方,滿足你們這些變態狂的日本男人!日本男人對處女的病態占有欲,是東方文化裏最大的汙點……
日方辯護律師:抗議!這是批判!這是謾罵!而不是以事實說話!……
檢察官:有請證人。
戴黑網紗的女子的背影從證人的位子上站起,把一個很舊的綢緞包打開,裏面又是一個個的小包。
戴黑網紗的女子:這些,就是證據。這些是她們十三個姑娘生前留下的積蓄,每個小包上都繡了她們的名字……有的還留下了小照……
坐在大廳中央的書娟凝視著她的背影。
戴黑網紗的女子:可憐她們十三個人,一生就這點積蓄。
檢察官從她手裏接過那個綢緞小包,捧到法官面前的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