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字幕:一九四六年八月

聖·瑪德倫教堂/後院墓地 日/外

此刻我們回到了故事的開始,當孟書娟跟隨戴黑網紗的女子到墓地的時刻。

書娟看著她的大半個背影,看著她拉下帽檐上的黑網紗。

書娟走到剛剛堆成的那個衣冠冢前面,看著上面法比的名字:法比是怎麽死的?他到底還是找到你們了?

戴黑網紗的女子轉過身,微微垂著頭:小姐,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是認識這個叫法比的人,他跟我同過一段路,路上遇到日本兵發難,他受了好幾處槍傷,掉進了江裏,打撈上來沒說幾句話就咽氣了。他閉眼前,囑托我把他的帽子帶回這裏,說是衣冠在如同人在,就讓它陪伴他的養父。就是這樣。

書娟被她如此平淡和有邏輯的陳述弄糊塗了:這個女人並不像是神志有障礙的人。

她似乎趁著書娟發怔,從書娟身邊輕輕走過。書娟回頭望著她的背影。

書娟:就算我認錯你的臉,我是不會認錯你的脊背的。南京城裏只有趙玉墨長了這副脊背。

戴黑網紗的女子:法比……他也跟我講過一個叫什麽玉墨的女人,他說她病死了。給日本人捉去,沒多久就死了。

書娟:法比跟你說到一個叫孟書娟的女孩子嗎?

戴黑網紗的女子:孟……什麽?

書娟:(滿含眼淚) 法比不會不跟你說起那個叫書娟的人。一定說過。孟書娟和她那十二個同學當時被趙玉墨和她的姐妹們替下來,都去了重慶,後來都成了一流大學的畢業生……就是那個孟書娟不爭氣,沒考上大學。考大學那年她從重慶回到南京來了,回來找趙玉墨,找玉墨姐姐的那些姐妹們。她早就沒心思念書了,找不到趙玉墨她們,她哪來的心思讀書?

戴黑網紗的女子的主觀視角:網紗那一邊的書娟幾乎是瞪著她。

書娟:法比沒跟你說過這些?

戴黑網紗的女子:對不起,我記性不好。就是法比跟我說了,我也忘了。不要問我記得什麽,問我忘了什麽。忘的比一生一世記得的還多。

她以她那不急不緩的步子開始擺脫書娟的糾纏。

書娟又跟上去幾步。

戴黑網紗的女子突然停住,轉過身,嗓音潑辣絕情:請不要跟著我。

教堂外的街道 日/外

書娟來到門口,看見女子站在街道拐角招呼人力車,一輛人力車從馬路上溜達過去,沒有為她停下。

書娟回過頭,看見另一輛人力車過來,她趕緊招了招手。

人力車殷勤地迅速靠近,她引著車夫往街角站著的女子走去。女子不領情地穿過馬路,飛快地走遠了。

書娟跳上人力車,指使車夫追上她。追到女子身邊,書娟跳下車,拉了她一把:車來了,上車吧……

戴黑網紗的女子:(更加絕情) 你再跟著我,我要叫警察了啊!

書娟委屈地愣住了,看著她飛快地離去,不久就匯入了人流……

字幕:一九四六年十二月

印刷廠 夜/內

一張張報紙的首頁,一張田中的大幅照片占據著報紙的最顯赫位置。

照片的特寫:田中剃了光頭,穿著被剝去領章的軍裝。

照片旁邊一行標題為:南京屠城的主兇田中少將在東京國際法庭被審判……

監獄 夜/內

監獄走廊的大燈唰的一聲亮了,無情的強光似乎不允許任何人或物產生陰影。

監號的鐵門咣當一聲打開,首先聽到的是鐵鐐銬的聲響,接著孟繁明從監號裏走出來,鐵腳鐐敲擊在走廊鐵青的水門汀地板上。

站在門邊的看守一言不發地跟在兩步之後。

監獄/會客室 夜/內

隔著鐵柵欄,書娟看見父親被押過來,趕緊從等候的長凳上起身,挎起條桌上擱著的一個布包袱,向有鐵柵欄的窗口靠近。父親向她笑笑。女兒眼圈紅了,急促地打量著父親,似乎在探尋父親身上是否留下刑傷。

孟繁明:衣服帶來了?

書娟點點頭,眼淚流下來,裝作埋頭專注地解包袱上的結。

孟繁明:奶奶還好吧?

書娟又點點頭,淚珠雨點一般急落。打開的包袱裏,擺著一套深灰色西裝,西裝上面放著一個長條盒,玻璃紙裏透出一條酒紅色帶黑條紋的領帶。

孟繁明:這西裝是你媽媽給我買的料子,我倆去上海,在海鴻翔定做的。穿著它去見你媽,她也容易認出我。

書娟:這領帶是我給您買的,喜歡嗎?

孟繁明:嗯,喜歡。我女兒什麽眼光啊?

父女倆強笑一下。

孟繁明:你把這套衣服從家裏拿出來的時候,奶奶看見了嗎?

書娟心如刀絞,又點點頭。

孟繁明一下子緊張了,瞪著女兒:那你怎麽跟她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