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教堂/大廳 傍晚/內

玉墨在燭光裏給死去的女學生整容,擦洗她臉上、頭上、身上的血跡。

法比在旁邊觀察,不時給玉墨遞棉團、毛巾。

玉墨:水太涼了,擦不掉。

法比端起水,向側門走去。

喬治站在側門口,接過法比手裏的盆。

教堂/院子 傍晚/外

喬治看著盆裏鮮紅的一盆水,眼淚掉入盆中。他堅持到現在,似乎再也撐不住了,靠在墻上,無聲地哭起來:追念,緬懷,後怕……

他慢慢地走到冬青樹叢邊,將血水澆到冬青樹的根部。

教堂/廚房 傍晚/內

喬治使勁擦著眼睛,吸著鼻涕,一面從鍋裏舀起熱水,倒入盆中。

教堂/大廳 傍晚/內

喬治端著盆進來,放在門口,又退出去了——他不忍看那個死去的小姑娘,曾經他們兄妹一般相處了那麽多年。

法比走過去,將熱水端到玉墨身邊。

玉墨把毛巾投進熱水,擰起,抖開,然後輕輕吹著毛巾。

法比看著她,她擡起眼睛向法比哀傷地一笑。

玉墨:太燙。(看女孩一眼) 別燙了她。

玉墨輕輕用熱毛巾擦著女孩嘴角的血跡。女孩的臉在她毛巾下漸漸幹凈了,潔白如玉。

法比看著玉墨把一支口紅、一盒粉、一盒胭脂打開。

玉墨:讓她漂漂亮亮地走。(她一面替女孩化妝,一面喃喃著) ……這孩子,還有幾年也該出嫁了,做新娘子,都要打扮打扮……

法比眼睛濕潤了。

他淚眼裏的玉墨和女學生都像仙子一樣美輪美奐……

教堂/大廳 傍晚/內

黃昏的昏暗和蠟燭的光亮交融。

女學生都端著蠟燭,圍繞著女學生甲的屍體慢慢繞行,輕輕哼唱著《安魂曲》。

燭光照在她們一張張淚濕的臉蛋上。

法比眼裏含著眼淚,看著這些如此年輕卻已經懂得了死亡的孩子們。

教堂大廳側門口,站著玉墨和豆蔻、喃呢。

教堂/地窖 傍晚/內

豆蔻和喃呢從梯子上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她們。

玉笙:是哪一個學生?

豆蔻:就是……在噴水池搶水,我倆打架的那個。(她眼淚汪汪的) 早曉得就不跟她打架就好了……

豆蔻抽泣起來。

玉墨把豆蔻抱進懷裏。

喃呢:她是個孤兒,兩歲就讓逃荒的人丟在火車站,在教堂的育嬰堂長大的。

豆蔻:跟我一樣,我也是逃荒人丟下的。

喃呢:她功課好得很,是女學生裏面的體操課代表。身上的衣服裙子都給小日本用刺刀挑爛了。

躺在昏暗中的王小妹睜大眼睛,聽著人們的議論。

李全有:狗日的,老子要是在那兒就好了……(他看著自己的一雙手,咬牙切齒地) 就憑我這一雙手、一口牙齒,也能要他狗日的兩條命!撕出狗日的心肝五臟來!

教堂/後院 傍晚/外

這裏是一片墓地,豎立著四個水泥十字架。

法比和喬治在挖坑。

玉墨站在旁邊默默觀看。

法比:這些神父都是從美國來的,有他們保佑這個小丫頭,我們也能放心了。

玉墨:我看還是讓學生都搬到地窖裏吧。

法比:地窖那麽小,哪裏擠得下?

玉墨皺起眉頭,默默思考著。

法比和喬治跳到坑上面,兩人擡著用棉被包裹的女孩,慢慢將她落入墓坑。

女孩子低聲歌唱的《安魂曲》在天空裏縹緲……

藏玉樓外的秦淮河 夜/外

《安魂曲》順著秦淮河飄來。

河上一座小橋,橋下流淌著忍氣吞聲的河水。

曾經的藏玉樓/黑巖辦公室 夜/內

黑巖站在窗前,看著窗外。

門開了,他轉過身,見進來的便衣躬身候在門邊。

黑巖:(日語) 怎麽樣?

便衣走進室內,關上門。

便衣:(日語) 孟是一個人離開教堂的。

黑巖感到有些意外。

便衣:(日語) 我的分析是這樣,經過今天這樣大的慘案,假如女學生們確實藏身在教堂,那麽孟一定會把女兒帶走。只能說明女學生們今天一早轉移到別處了。

黑巖:(日語) 她們能轉移到哪裏?全城戒備森嚴,街上跑過一只狗都逃不過哨兵的眼睛。你的分析有道理,不過不能說服我。不能完全排除她們仍然藏在教堂的可能性。

便衣:(日語) 是。

黑巖:(日語) 你繼續跟蹤孟,只要跟著他,他一定會把我們帶到那些女學生身邊。

便衣:(日語) 是。

黑巖:(日語) 不要傷害孟。甚至要暗暗保護他,謹防我們粗魯的士兵傷害他。他對我們是個很有用的人。想要找到那十幾個女中學生,沒有他這根線索,無法辦到。另外,要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南京的交通和市容,沒有這個人也是辦不到的。如果不粉飾一下市容,第一個日本民間觀光團就將看見一個被日軍毀掉的中國六朝古都。朝香宮親王一再敦促我加快速度恢復南京市容,一定要給民間參訪團留一個好印象,不然,他們回去很可能會跟文官們聯合,對我們軍方提出種種苛責。這是親王最大的擔憂,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