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奔向延安(第3/6頁)

子夜時分,敵人巡邏的身影明顯減少了,兩個哨兵抱著槍倚在電線杆上,頭一點一點的。這正是趙大刀們所期待的機會,交通員揮了一下手,彎腰帶著幾個學生摸進黑暗中,很快就消失在敵人的塹壕裏。趙大刀帶著另外的學生也要出發了,這會兒,他才發現趙果的手正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襟。他在心裏笑了笑,拍了拍趙果的腦袋,揮了揮手,幾個人便學著前面人的樣子,摸進黑暗中。

剛開始,一切還都順利,他們跑幾步,然後蹲下來,等探照燈掃過去了,再接著往前跑。就在隊伍已經快通過一半封鎖線時,不知是誰跌了一跤,還“媽呀——”叫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驚動了日偽軍,探照燈刷的就掃過來了,敵人的槍聲也響了。趙大刀眼睜睜地看見有兩個學生在奔跑中倒下了,他大喊著:趴下,快趴下。

他的喊叫,招來了敵人的一梭子彈,他在地上翻滾著,隱身在一塊凹地裏。他不能一個人跑,他的任務是斷後,不能丟下一個學生。敵人的槍聲一陣緊似一陣,有一隊敵人一邊打槍,一邊吆五喝六地向這邊跑來。趙大刀壓低嗓門喊:還有人嗎?

這時,他聽見趙果在喊他:大刀哥,我受傷了。

他循聲望去,趙果在一棵樹後,向他招手。

趙大刀只能往回跑了,他不能扔下趙果一個人。他的跑動引來了敵人的注意,敵人向他們這裏沖了過來。他用手扯起趙果,跌跌撞撞地沖下鐵路,向黑暗裏摸去。敵人也不知對方的深淺,朝黑暗裏放了幾槍,就收兵了。

兩個人又回到了出發前潛伏的樹林裏。趙果受傷了,一顆流彈劃破了腿肚子,看樣子並不重。幸好出發前,交通員就給他們帶來了一些常用藥,這時派上了用場。趙大刀為趙果處理好傷口,天就蒙蒙亮了。趙果哆嗦著聲音,可憐巴巴地望著趙大刀說:大刀哥,咱們掉隊了,去不成延安了。

趙大刀就安慰他:不怕,今兒晚上一定帶你過去。

趙果就哭了,樣子無助得很。趙大刀弄不明白,一個男人哪來的那麽多眼淚。他想沖趙果發火,看看他無助的樣子,又忍住了。他不知道交通員他們是不是安全地通過了封鎖線,他曾親眼看到兩個學生在流彈中倒下。他又想到了湘江,被鮮血染紅的湘江永遠地留在了他的記憶裏。

他隔著鐵路封鎖線,遙望著對面,他不知道交通員帶著學生去了何方?趙果看出了他的焦慮,邊哭邊說:大刀哥,是我連累了你,要是沒有我,你早就沖過去了。

看著趙果可憐巴巴的樣子,他的心軟了,他撫弄著趙果的頭發,堅定地說:放心,今天晚上我趙大刀一定帶著你沖過去。

在煎熬中,又一個晚上降臨了。還是昨晚那個時間,趙大刀不由分說,背起趙果,隱進了黑暗。因為這次只他們兩個,趙果又在他的背上,目標很小,過這樣的封鎖線,對久經沙場的趙大刀來說,並不是件困難的事。幾乎沒費什麽周折,他帶著趙果順利地通過了封鎖線。他沒敢停留,馬不停蹄地向前跑去。他想追上交通員和那些學生,可一直追到天亮,也沒有發現交通員的影子。看來交通員帶著學生早就走了,他們不可能等他們,多等一分鐘,就會多增加一分危險。

趙果一直伏在他的背上,他幾次要下來,都被趙大刀制止了,那樣只會影響他行進的速度。天亮的時候,趙大刀才發現,汗水已經濕透了自己的衣服,直到這時,他才把趙果放下來。趙果已經哭成了淚人,樣子愈發地讓人心疼。趙大刀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說:你放心,沒有交通員,我也能把你帶到延安。

現在已經進入陜西了,那麽遠的路都走過來了,剩下的路程,在趙大刀的眼裏已經不算什麽了。他知道,每往前邁進一步,就離自己的隊伍近了一程。這時他又想起了李團長、馮政委和郭營長,那些戰友們正在向他招手微笑。他們站在陜北的寶塔山下,正在等待他的歸隊。想到這兒,他渾身就湧動著無盡的力量,不管趙果怎樣掙紮,不由分說地把他背在身上,甩開大步,有聲有色地向北方走去。

此時的趙果在他的背上,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著話,趙大刀說:你咋叫了個女娃的名字,這趙果的名讓人聽著,就跟個閨女似的。

趙果就在他的背上吃吃地笑,然後說:大刀哥,你的名字也太沒文化了,叫啥不好,叫個大刀。

趙大刀嘿嘿笑道:俺小時候家裏窮,窮得都懶得起名,這名字還是我參加紅軍後,戰友給起的呢。

趙果仍笑:大刀哥,到延安後我幫你起個名字吧。

趙大刀果斷地說:那可不行,戰友們都叫順嘴了,改了名,人家該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