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為上帝的事業而戰”(第2/6頁)

一個文明國家的首腦竟然接受所謂的《錫安長老會紀要》,這已經很令人不可思議了,而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居然用大屠殺的手段來制止“猶太人的威脅”。因此,當集中營裏最令人發指的暴行被揭露之時,大部分西方人都認為希特勒是個瘋子,是最大的罪犯,是最冥頑的反基督教義者。

然而,在很多預言千年盛世的中世紀先知們的眼裏——他們曾在《啟示錄》第二十卷中預言一千年後出現的巨大幸福、廉潔政府和悲慘命運的消失——希特勒和納粹主義似乎是最為可信的,甚至是最值得欽佩的。在他們看來,希特勒不是一個反基督教義者,相反,他恰恰正是復活的耶穌的化身,就好比十二世紀初期在佛蘭德發起革命運動的坦夏爾姆,1381年英國農民起義的領袖約翰·鮑爾,甚至1525年領導了德國農民暴動的托馬斯·閔采爾。這些先知都在不同程度上相信,自己便是復活的耶穌,注定要推翻暴政,給人類帶來美好的新生活,而對反對者的大屠殺乃是上帝的意志。比如,閔采爾要求他的信徒們毫不留情地殺戮。“別讓你們的利劍冷卻下來!……刺向他們,刺向他們,趁天還亮著!上帝在給你們引路,跟上他,跟上他!”和這些狂熱分子一樣,希特勒也打算摧毀並重塑世界;他同樣聲稱,上天選擇了自己來給一個墮落的世界帶來千年的幸福。他提出了無窮的目標,許下了無數的諾言,與同時代的其他政客不同的是,他賦予社會沖突和民族希望以一種充滿權威和目的性的神秘感。

在這一整套神秘論的後面,是一項現實的規劃,它滿足了幾乎所有階級的渴望。希特勒許諾,要廢除“聲名狼藉的”《凡爾賽和約》,為德國贏回榮譽;重建德國武裝力量和帝國空軍部隊;把國家從破壞性的大蕭條中拯救出來;把德國的疆界擴展到亞洲;以及像消滅猶太人那樣消滅布爾什維主義以及所有“不受歡迎”分子。

希特勒並不是從真空裏冒出來的;他的肆意妄為與幾個世紀來無情的迫害活動一脈相承;從十字軍東征的時代開始,到中世紀的第一帝國——神聖羅馬帝國,再到俾斯麥和威廉二世的第二帝國,每當德國種族優越的信念占了上風時,這種迫害活動便猖獗起來。此外,希特勒也是嗜血成性的預言家們合理的繼承人。和他們一樣,他精力充沛,殘忍無情,心中總是縈繞著世界末日的景象,並且完全相信自己的絕對可靠性。他煙酒不沾,是個素食主義者;他生活簡樸,簡直像個苦行僧;他超越了一切個人腐化行為。他有一個情婦,但卻讓她遠離公眾視線,這樣他便能夠以不迷戀女色的純潔形象出現。他的目標同樣也被看得高於一切;他的使命值得做出任何犧牲,甚至犧牲幾百萬人的生命。每一位古代的先知都認為,自己必須摧毀一股腐化墮落的巨大力量。對希特勒來說,那就是猶太人——一個古老的目標——消滅猶太人只不過是一次必需的凈化,這將給世界帶來最終的光榮。“(猶太人)沿著他們那罪惡的道路走下去,直到另一個力量起來反對他,並在激烈的鬥爭中把這個天堂的入侵者打回路西法那裏去。”

正是這種承襲而來的天譴的幻象促使希特勒屠殺了數百萬猶太人。(1)他毫無負疚之感。“我相信,我的所作所為與至高無上的造物主的意志相符合,”他說,“通過反對猶太人的自衛鬥爭,我為上帝的事業而戰。”

1945年3月,失敗的陰影促使希特勒加速實行消滅猶太人的計劃。他命令把集中營裏余下的猶太人全部殺死,以免日後被俄國人及其盟國解放。

克爾斯滕博士,希姆萊的按摩醫生,懇求希姆萊撤銷這道指示。“這是元首的直接命令。”希姆萊回答道,“我必須保證其得到逐字逐句地執行。”整整一周,兩人之間一直在進行激烈的辯論。希姆萊主張“集中營裏的罪犯不應心滿意足地以征服者的勝利姿態逃脫滅亡的命運”。但是,不屈不撓的克爾斯滕不肯讓步,一再督促希姆萊,結果,不堪折磨的黨衛軍全國領袖親自給他寫下了承諾。保證不炸毀集中營,不再殺害一個猶太人;所有的俘虜都將留在他們的營地裏,並被“秩序井然”地移交給盟國。

起草完這份引人注目的文件之後,他又透過夾鼻眼鏡仔細看了一遍。最後,他緩慢地用他那做作的字體簽上了名字:“海因裏希·希姆萊,黨衛軍全國領袖”。

克爾斯滕得意揚揚地拿起同一支筆,一時沖動地在文件上寫道:“以人類的名義,菲利克斯·克爾斯滕”。

克爾斯滕的這一成就很有價值,不過,這畢竟只是一個私下的契約。而且,盡管希姆萊魯莽地表示了妥協,但是,並不能保證他一定會恪守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