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碎還是散花(第4/19頁)

關東軍本來沒打算在諾蒙坎使用“儀仗隊”,只是前方兵員吃緊,興安師又掉了鏈子,不得已才讓石蘭部隊頂了興安師的缺,調到側翼來進行掩護。

就在8月20日夜間,蘇軍舉行大反攻之時,石蘭部隊的步兵第十四團突然嘩變。

無論潰散還是嘩變,都不是毫無預兆的。日本人認為漢人“狡猾”,蒙古人“淳樸”,但興安軍中的蒙古族官兵其實早就不那麽“淳樸”了。

不同於那個惹事的二杆子貢布紮布,大部分蒙古族官兵都認為自己與外蒙古人屬於同一民族,沒必要刀兵相見。據說在去前線途中,部分蒙古族士兵趁日本軍官不在,偷偷交談,曾說道:“如果碰上外蒙古兵,喊一聲‘我是蒙古人’,對方是不會難為你的,外蒙古人怎麽會把槍口對準自己人呢?”當時大家都覺得很有道理。

一些蒙古族軍官私底下也彼此告誡:“戰場上對日本人要謹慎,不要為他們賣命,別忘了我們都是聖祖成吉思汗的後代!”

石蘭部隊是另外一種情況。旅長石蘭斌原為東北抗日名將馬占山的部下,這個旅的下級軍官和士兵也多為東北軍舊部,曾參加過著名的江橋抗戰,後來因抗戰失利,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隨石蘭斌投降了日軍。

成為偽滿洲國軍之後,中上級職位全被日本軍官所把持,士兵們飽受歧視和不平等對待,早就心懷怨氣。看到時機成熟,步兵第十四團便率先揭竿而起,拿日本軍官做了“血祭”,然後全體投向蘇軍。

受其影響,石蘭部隊整連整營地加以效仿,這個旅很快就名存實亡了,光杆旅長石蘭斌本人落荒而逃,最後被氣惱不已的關東軍送上了軍事法庭。

屋漏偏逢連夜雨,石蘭部隊嘩變事件使已經捉襟見肘的日軍防線更加不堪,但絲毫沒能改變荻洲那沒一點來由的自信,他仍然在讓人埋頭編制反擊計劃,全不管形勢已經發展到了多麽嚴重的程度,要緊的不是如何反擊,而是如何解困。

1939年8月21日,蘇軍發起大反攻的第二天,從南北兩翼到中央陣地,日軍各陣地都被初步分割包圍起來。相對於兩翼,中央陣地的日子要略微好過一些,因為蘇軍中央集群采取的是緩步推進方式。

不過也就只是好上一點。

炮火一停,2號陣地的指揮官發下信紙,傳來命令:寫遺書。松本一口予以拒絕:“遺書我早就寫好了,沒必要再寫。”

不過當他看清戰場狀況時,忽然意識到,也許是該再寫一遍遺書——蘇軍已經穿插到2號陣地後方,他們的後路被掐斷了。

2號陣地的陣前陣後,全都是蘇軍。開始見到塵土滾滾,顯示對方正在進行大部隊調動,接著聲音距離2號陣地越來越近,隱隱約約能聽到呼喊聲,到最後,蘇軍士兵甚至可以大聲吆喝著在陣地周圍來來去去,而日軍除了幹瞪眼,什麽辦法也想不出來。

一輛蘇軍坦克逼近2號陣地,這是一輛指揮坦克,看樣子,坦克部隊要來了。松本十分害怕,因為2號陣地上沒多少戰鬥兵,根本吃不消坦克的沖擊。

進入諾蒙坎戰場以來,有一個東西曾救過松本多次,危急時刻,他趕緊拿了出來。

這就是紅十字旗。自從兩次靠它脫險後,松本就知道了紅十字旗的獨特妙用。原先的旗已經沒有了,在後方休整期間,他就地取材,用紅藥水在包紮傷口用的白毛巾上塗上“十”字,又重新做了兩面,當寶貝一樣放在貼身的背包裏,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松本把紅十字旗舉過頭頂,拼命地揮舞。蘇軍坦克部隊在看到這面旗幟後,判明2號陣地為衛生隊駐地,馬上就來了個大掉頭,朝山縣聯隊集中的巴爾夏嘎爾高地去了。

巴爾夏嘎爾高地也早就陷入了包圍。在雷鳴般的炮擊中,陣陣硝煙伴隨著死屍臭味,從那裏一直飄到衛生兵所處的位置,令人喘不過氣來。松本擡頭望去,整個高地已被淹沒在滾滾黑煙之中,除了黑煙,什麽也看不見,仿佛是黑色地獄。

判斷上的錯誤

經歷一個多小時的炮擊後,濃煙消散,但是山縣聯隊的煉獄並沒有結束,蘇軍的噴火兵上來了,開始對防禦工事展開火攻。

蘇軍采用的是POKC-2噴火器,帶有類似於步槍的噴槍,噴射距離可達三十五米。衛生兵們從未見識過大規模噴火部隊攻擊的場面,當看到無數藍色火焰呈直線噴射而出時,他們都呆住了。

巴爾夏嘎爾高地與2號高地相距僅四公裏,憑借望遠鏡,松本可以對那裏的一些戰爭細節看得清清楚楚。有兩個士兵被煙霧嗆得受不了,忍不住沖出戰壕,要跟噴火兵拼命。

可惜的是,他們根本就得不到這個機會,火焰正好噴一身,兩個士兵被燒迷糊了,忽然掉轉身,呀呀怪叫著沖向了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