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吉林市的城市起源,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二世紀。西漢初年,夫余王國的始祖東明,率眾由嫩江順遊南下,來到現今的龍潭山一帶立都建國,史稱“鹿山之都”。明代,隸屬於奴爾幹都司的烏拉衛,後歸於海西女真扈倫四部之一的烏拉國管轄,這就是先有烏拉後有吉林的一說。清順治十五年,出於反擊沙俄入侵黑龍江流域的需要,在距龍漂山二十公裏的松花江左岸建廠造船,訓練抗俄水師,故吉林又曰船廠。康熙十二年,在船廠以東建造木城,始稱吉林烏拉,滿語又為“沿江之地”。康熙十五年,寧古塔將軍移駐吉林城。吉林之名也就正式延用至今。

清末到民國初年,也就是張作霖的時代,吉林已是東北最大的水陸商品集散地,經濟甚為發達,在繁華的河南街、北大街、西大街、東市場、牛馬行、商埠大馬路、翠花胡同等街路兩旁,店鋪林立,門面講究,生意興隆。有學問的人,曾這樣形容吉林市“城內街衢縱橫,煙戶稠密,富商大賈,居者尤多,商業富厚,在奉天之上”。日本人剛來到吉林市,也不禁由衷贊嘆:“城市典雅美麗,可稱為滿洲之京都。”

但這興盛的景象,在日本帝國主義鐵蹄踐踏下,頃刻之間改變了模樣兒。

“九一八”事變後的吉林市一片蕭殺、恐懼,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在大街小巷晝夜巡邏,不時有摩托車、囚車呼嘯而過,剛剛成立的日本憲兵隊,特搜班,隨便進入民宅搜查,見到有穿制服的,尤其是穿中山服的和舊軍服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先是一頓拳打腳踢,稍有不從者,立即逮捕,在東大橋、東局子等地,開辟了幾個殺人的場所,經常聽到斃人的槍聲。更有一些日本浪人,身著和服,腳穿木屐,成幫結夥,手拿著酒瓶,在昔日繁華的街上,搖晃著,怪聲喊叫著,看那家店鋪不順眼,進去就砸個稀巴爛。嚇得尋常百姓,皆不敢出門庭一步。更有甚者,日本很快在吉林市城郊,修築臨時機場,常常出動飛機,為給吉林市周邊的日本開拓團壯大聲威,嚇唬當地的百姓,借口發現可疑目標,投下炸彈,炸死百姓多名。

九月二十八日,熙洽宣布撤銷原東北軍邊防軍副司令長官公署和原吉林省政府,並同時宣布成立吉林省長官公署,實行政軍合一,由他任省長。並通電全國,從即日起脫離南京政府和東北行政委員會,宣告獨立。在吉林長官公署成立的第二天,向全省發布通令,誘逼各地軍政官員,統一聽從長官公署的調遣,在通令發出的同時,熙洽私底下也進行拉攏,很快有人附逆,吉長鎮守使兼二十三旅旅長李桂林,延吉鎮守使兼二十七旅旅長吉興,歸順熙洽,而遲遲不表態者,都被熙洽以各種借口調離或撤職,如吉林所屬現駐紮在黑龍江境內的二十六旅旅長邢占清,熙洽派其親信去接替旅長職務,遭邢占清驅逐。最讓熙洽頭疼的還是給吉林造成極大危局的馮點海和馬明金,兩人在新政府成立當日,切斷與所謂新長官公署的一切聯系。怕馮占海與馬明金進攻吉林,熙洽與酒井把防禦重點針對官馬山和烏拉街。同時派人,持熙洽親筆信,來見馮占海,許諾馮占海若歸順,提升為吉林警備司令。馮占海不為所動,嚴詞拒絕。熙洽在信中威脅說,如果馮占海膽敢向吉林市進攻,日軍將在馮占海進攻之際,血洗吉林城,其後果由馮占海負責,這一招極為狠毒,確實讓馮占海投鼠忌器,他知道日軍什麽事都能做出來,為避免給吉林百姓帶來血光之災,他與馬明金溝通後,暫緩了向日軍進攻的計劃。對於馬明金的勸誘,熙洽同樣手書一封,其使者當然是鄭永清了。

行前,鄭永清來見嶽父,這是他“九一八”後,第一次登門,他沒來,忙是個原因,還有就是打怵見到嶽父說什麽。

馬明玉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說丈夫躲也不是個事兒,她隱隱感到,在對待日本人問題上,丈夫與哥哥有了分歧,更深層次的東西,她不清楚。她問過丈夫,丈夫不說,只是看到丈夫追隨熙洽,又郁郁不樂,作為妻子,她理解丈夫敷衍日本人的復雜心情,她勸丈夫告病在家,躲避風頭。丈夫苦笑,說他現在沒有退路,這話讓馬明玉不解。雖說馬明玉算得上知識女性,可是受環境的局限,對時勢,包括對日本人並沒有清醒的認識,不知道哥哥已脫離熙洽,是啊,短短的十多天,變化得太快了,任誰都難以看清和適應。

鄭永清與妻子來到大院門口,見兩個日本兵持槍分站在兩邊,他愣住了,妻子也愣住了,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了,快步走上台階,還好,日本兵目不斜視,沒有阻攔。馬明玉說昨天她來時,還沒有日本兵。鄭永清叫過門房,問怎麽回事兒,門房說,日本兵一大早來了,什麽也沒說,如木樁似的,往門口一立,門房還說,這些天就有日本兵在附近巡查,鄭永清立時想到上午在熙洽辦公室,酒井讓他見到馬明金,勸馬明金為了家人,也該識時務者為俊傑,並說會對馬家大院以禮相待,當時,他聽出了酒井的話軟中帶硬,沒想到他會做出這個舉動。馬明玉氣憤地說,日本人太過分了,這不是把馬家的人當犯人了?她要去攆走日本兵。鄭永清拉住妻子,他說士兵執行上邊命令,勸妻子不可沖動。馬明玉說這日本兵肯定是酒井派來的,她說這話時,抱怨地看著丈夫,見丈夫沒出聲,她說若以後酒井再來鄭家,她不但不會給他沏茶,還要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