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虎鬥(第3/10頁)

黃五生還想說些什麽,只見黃幹已走遠,就嘆了口氣說:“不知死活的,真是!”當他看見桂英拉著兒子出來時,本想勸勸桂英,叫她勸勸黃幹,不要幹這擔驚受怕的民兵隊長了,但是看見桂英的緊張樣兒,知道她也是去捉土匪的,就只好把頭一轉,推開了大門,回頭哐的一聲,把大門緊緊地關上。

桂英跑了不遠,只見迎面走來一個女人,她立即感到一陣惡心。這個女人,身材不高,臉龐修長,面皮嫩白,有一對經過仔細修飾的柳葉眉,一雙杏子眼,身穿士林布緊身布衫,足踏雪白小鞋,年紀雖已二十七八,由於巧裝打扮,驟然一看,還像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李桂英走過她面前時,只見她雙手攔住去路,像驚訝又像逗笑地嬌聲問道:“桂英,你到哪裏去?這樣慌慌張張,好像兒子掉進井裏似的。”

桂英只好無可奈何地據實答道:“婦女主任,有了土匪,在黃維心家!”說完,就把身子一側,趁著對方一時呆住的機會,拉住望富,從一邊跑過。

這女人眼看桂英走遠了,腦瓜一動,驀然醒悟。隨即把柳葉眉一掀,杏子眼一轉,自點了點頭,急忙追上前去。

這個能說會道、妖氣迷人的女人,是黃山村蘇老寡婦的女兒蘇鳳姣。十五年前,蘇老寡婦四十五歲時,丈夫在小學當老師,一家三口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只是缺少一個兒子。也就因為這樣,獨生女兒鳳姣就變成了掌上明珠。加之鳳姣自小讀書,還算聰明,父母親就更加喜愛她了,簡直把她當作傳宗接代的獨生兒子一樣嬌生慣養。到鳳姣十二歲那年,蘇老寡婦的丈夫,肺病突然惡化,臥床三天就死去了。臨死時,他把妻子叫到跟前,囑托道:“鳳姣女兒,聰明異常,我二老又無兒子,我死後,一定要供她上大學讀書,就算賣田賣地也好……”

丈夫死後,蘇老寡婦就是按照丈夫的遺囑去培養她的女兒的。她拿著全部家私,把女兒送到桂林市的一位遠親家中寄居讀書。後來,她又賣盡了全部田產,供女兒讀了中學。不幸的是,正當女兒快要高中畢業時,日寇把戰火燒到了桂林,女兒同一個國民黨的軍官結了婚,跑往重慶,一去十年,杳無音訊。就這樣,蘇老寡婦想女兒想得瘋瘋癲癲的,終於在解放前一年死去。

蘇老寡婦死去不久,蘇鳳姣突然回來了。她隨身帶了許多皮箱、銀圓、衣物、財寶。據她自己說,她丈夫早在抗日戰爭結束那一年就在上海做起生意來了。在抗戰期間,因為交通不便,沒有往家裏寫信。後來到了上海,聽說媽媽被飛機炸死了,也就斷了想家的念頭。不久前,丈夫得病死去,她才想到回家中來看看。

回到黃山,她仍住在她家原有的房子裏。很快,她結識了一些豪紳地主,勾勾搭搭,來往頗密。解放後,卻又搖身一變,拒豪紳地主於門外,高呼共產黨萬歲,帶著姑娘們扭秧歌,叫人開會,寫標語,處處表現得很積極,而且任勞任怨,要求進步。她這種表現,引起各種各樣的看法,有的人說她善於隨機應變,看風使舵,不正派;也有一些人說這個女人解放後進步很快。因此,減租時,經工作組同意,選她當婦女主任。當時的工作組,是由黃石負責的。

這時,蘇鳳姣一聽說有土匪,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尾隨桂英,想看個究竟。走到黃維心的大門口,不見了桂英,她正想拍門進去,桂英卻從一邊跑上來,攔住她問:“你做什麽去?”

蘇鳳姣故作鎮靜地答道:“桂英,小聲一點,我想去看看,到底有沒有土匪。”

桂英驚訝地問:“你不怕?”

蘇鳳姣說:“有什麽可怕的,要是真有土匪在,他也不敢動手,槍聲一響,他走得脫麽?”說著話,她就敲起門來。

蘇鳳姣的巧言善辯,聽起來似乎也有道理,但桂英對此仍是半信半疑。她站在大門外邊,既不進去,也不遠離,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蘇鳳姣的動靜。

敲了一陣門後,門裏邊有人悄悄地問:“哪個?”

桂英一聽那沙啞的聲音,就知是黃維心了。只見蘇鳳姣狠狠地拍打著門說:“快開門,是我!”

門開了,不見有人出來,卻聽見黃維心低三下四地說:“啊!我當是哪個?婦女主任,哈哈,有事嗎?請裏面坐……”

蘇鳳姣走進大門,大聲責問:“你家來了土匪?”

黃維心賠著笑說:“不,不,是沙子圩的客人,要錢的,要牛錢的……”

蘇鳳姣說:“是要錢的?怎麽不向農會報告?”

黃維心說:“嗯……報,報,我這就向你報告。”

蘇鳳姣說:“不行,晚了!說什麽是要牛錢的,明明是土匪!好吧!不管是要牛錢的也罷,土匪也罷,我不和你糾纏,你好好看住他,不準放走,我去喊黃幹來。”說著,她轉過身來,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黃維心聽:“跑?跑也跑不了,我們有人在門口看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