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隱瞞

許多事情都湊到一塊了。六月二十日是一個炎熱的夏日,天氣很沈悶。巴爾的摩的《太陽晚報》的一位攝影記者得到了一部新的尼康牌相機,取代了他原來那架容易故障的賓得士相機。他一方面為失寵的舊相機感到難過,同時又為那如同新的情人一般的新相機給他提供的各種新的情趣而感到高興。新相機還附贈了一整套長鏡頭。這個尼康相機是一種新型照相機,生產的公司希望它能迅速為新聞攝影界所接受,所以免費向全國各大報紙約二十名攝影記者贈送了這種相機。鮑勃。普裏斯之所以獲得這種相機,是因為三年前他曾經得到普立茲獎。現在他的車子停在德裏德沿湖大道上,收聽著警方的無線電通訊,希望有什麽有趣的新聞,但什麽也沒有聽到。同時,他也正在玩弄著自己的新相機,練習著變焦技術。尼康相機制造得很好看。普裏斯像一名步兵學習在黑暗中拆卸和擦洗步槍一樣,也在練習不用眼睛看就能更換鏡頭的技巧,因此他強迫自己的目光逡巡四處,希望自己的操作技術能更純熟,有如天生本能般,比方說能夠像拉上褲子的拉鏈一樣熟練。

路邊的烏鴉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不規則的湖泊的中心有一座噴泉。其建並無多大特色,它只是一個普通的水泥圓筒,高出水面七八,有幾個噴管將水向上噴射出高低不平的水柱。但是,今天因為有風,噴射出的泉水被吹得七零八落,四處飄。

一群烏鴉在水面盤旋,偶爾想飛入噴泉之中,但均被白色的水花給擋了回來,而嚇得往四下飛去。這些烏鴉為什麽對噴泉發生了興趣呢?他用手從攝影袋中摸出二百毫米的長焦鏡頭,把它安在機身上,接著馬上舉到眼前瞄準。

“啊,我的天!”普裏斯轉眼功夫就拍攝了十張相片。這時,他打開汽車上的無線電,告訴辦公室同仁馬上通知警察。他再次更換鏡頭,這次用的三百毫米那個最長的望遠鏡頭。

拍完一卷之後,他換上另一卷,這是一個感光度一百的彩色膠卷。他將相機安放在他那又老又舊的雪佛陌牌汽車的窗欄上,很快又照完了一卷。這時他看到一只烏鴉飛進了泉水面,落在一個什麽東西上面。

“啊,上帝,不……”那是一具人的體,一個年輕女人,渾身白如玉石。透過長焦鏡頭,他可以看到那烏鴉就停在那,在體周圍跳來跳去,它那黑色冷酷的眼睛正在仔細查看著面前的體,對它來說那無疑是一頓豐盛的美食。普裏斯收好相機,馬上發動汽車,朝噴泉駛近。在這其間,他至少違犯了兩項行車規定。對他來說,現在是人道戰勝了職業準則,他用力按響喇叭,希望把烏鴉驚走。那烏鴉擡起頭,似乎想看看這噪音來自何方。眼前還沒有直接威脅,於是它又回頭去琢食第一口美味。這時,普裏斯突然無意中想到了一個有效的方法,他將車燈開亮,馬上又熄滅,那烏鴉感到有點不同尋常,考慮片刻後,終於飛走了。那不是烏鴉,也許是貓頭鷹。

那美味沒有被叨走,一旦危險消失,那烏鴉一定還會回來飽餐一頓的。

“有什麽情況?”一名警察將車停下,走過來問道。

“你看,噴泉下面有一具體。”他把照相機遞過去。

“啊,上帝!”警察倒抽一口冷氣,過了好一陣才將相機還給普裏斯。他立即用無線電發出呼叫。與此同時,普裏斯又拍攝了一卷底片。警車紛紛來到現場,也像烏鴉一樣,每次一輛,直到最後,噴泉周圍一共停下八輛警車。十分鐘後,一輛救火車也來到這,同來的還有一位遊樂區及公園管理局的人,他的汽車後面還拖掛著一艘小艇。船很快放入水中。接著,刑事人員也乘坐檢驗車來到現場。現在該上噴泉島了。普裏斯要求同行,他的攝影技術要比警察的攝影師強些,但他未得到同意,只好留在湖岸繼續記錄這次事件。這次可不會使他再次獲得普立茲獎。但他想,也許有可能,只是這次獎金要涉及一只烏鴉或貓頭鷹看來殘忍的本能行為。在一個大城市的中間琢食一個女孩的屍體。那可夠可怕的,這種事他已經經歷的夠多了。

一群人很快聚集起來。警官們集中在一個小圈內,在悄悄議論著,同時禁止有人以此作笑料加以傳揚。一輛電視新聞車也從公園以北一處叫做電視山的攝影棚開到了湖邊。電視山上有一個市立動物園,鮑勃。普裏斯經常帶孩子去那兒參觀。他們特別喜歡獅子和北極熊,以及所有其他被關在鐵籠中和石墻後面的動物。他和一般人不一樣,他一邊在想,一邊看著他們把體擡起,裝入一個橡膠袋中。至少他內心的折磨結束了。普裏斯又換了一卷底片,拍下了人們把體裝入驗處的汽車。一位太陽報的記者現在也來到現場,他會提出不少問題,但普裏斯心在想,等他回到卡爾弗特大街自己的暗房時,他將會發現這架新照相機究竟有多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