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8頁)
不斷有滿載士兵和傷員的軍車、醫療車緩緩發動駛入坑道深處向山區轉移。
所有的行動都是遮蔽在防護網和坑道之下,盡管如此,汽車發動機噪音頻率和排氣管散發出的紅外特征還是被後勤部隊小心地遮蔽著。
醫療兵上來給我們幾個傷員進行治療。
我的左手被重新洗滌包紮,上夾板。腿上的傷口也在彈片取出來後重新包紮上。上擔架前醫生給我打了針破傷風疫苗並給我掛上葡萄糖藥瓶,最後我被送上醫療車。所有動作都異常迅速熟練。
眼前的一切都讓我無法相信,已經混亂遲鈍的腦子裝不下這麽多變化。
我竟然還有機會繼續活著?
我開始掙紮著擡頭向外試圖找到一起回來的戰友們,可是在忙碌的人群中什麽熟悉的面孔都沒有找到。終於,我的頭開始疼痛不已,睜不開眼睛。隱約中又有幾個傷員放在我的身邊,門關上,接著汽車發動。
搖搖晃晃中我沉沉睡去。
|5-4|
巨大的爆炸將我驚醒,我擡頭向聲音的源頭看去。
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這是哪裏?
現在應該是深夜,我開始轉身觀看四周的環境。
這是個巨大的坑道,兩頭長約兩百米,寬有五十多米,不過高度只有兩米三四的樣子,顯得特別低矮壓抑。坑道裏整齊地放置著好幾百張病床,墻壁上懸掛著幾十盞冷光源軍用應急燈。
周圍躺滿傷員,到處都是低低的哀泣。
還有老百姓!百十來個年齡不等的男女零散圍坐在醫院另一頭的病床邊上,好像是傷員的家屬們。
坑道口有十幾個人正吆喝著忙碌地往急救室裏搬運擔架。聞聲出來的幾個穿白大褂的軍醫快步穿過病床迎上去。
怎麽這麽多人在哭?誰死了?
這個地方氣氛怎麽這麽糟?一副天下將亡的架勢!
我沮喪地看著上了夾板的左手,心情惡劣起來。
“醫生!醫生!”
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一個全身裹滿紗布繃帶的士兵突然高聲哭叫起來,喊聲中充滿驚恐和憤怒!
在我周圍躺著的戰士們紛紛起身向他看去,大家的眼中都充滿同情和憂傷。
一個護士急忙跑過來:“什麽事?你哪裏不舒服?”
“我的腿!我的腿呢?啊!它們去哪裏了!”
這個戰士帶著哭腔沖護士喊道。
我朝他的下身看去。
兩條腿沿著膝蓋被截斷,截肢部分包裹著紗布,觸目驚心。
“我記得腿還在啊!只是被炸斷骨頭,應該接得上的。啊!為什麽?啊!為什麽?你們不負責任!我要上軍事法庭起訴你們!我要槍斃你們!”小夥子憤怒地喊道。
護士看一下床頭的編號再翻看一下手中的記錄本說道:“8087號,雙腿粉碎性損傷,動脈破裂,有感染。高位截肢。士兵同志,只能截肢,不截肢你會死。”
口罩後面的眼神平靜似海。
也許她們每天都要面對這樣的詰問。
我下意識的悄悄撫摩著自己的腿。
還好,兩條腿都在!
“為什麽?我這跟死人有什麽區別!啊!你們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啊……”
這個戰士終於捂著臉開始無助地號啕大哭,原本就嘈雜紛亂的坑道裏又添了個淒涼的場景。
四周的護士和士兵們都低頭不語。有人被他的痛苦所感染,開始擦眼淚。
見鬼!
自信在2416陣地煉獄般的戰場上自己的神經已被淬煉得堅強無比,我本能地排斥這個彌漫著沮喪、醞釀著悲傷的該死地方。
這時,更多的戰士被哭喊聲吵醒。大家開始議論紛紛,也有人跟著哭起來,越來越多。整個坑道亂成一片,護士醫生忙著到處安慰解釋。
“真是,我怎麽受傷了!要不然也不用待在這兒。唉!”
我自言自語道,憋回眼淚憤恨地用惡毒的眼神巡視著四周。
沒辦法,只有躺下胡思亂想。這時有個護士從我身邊走過,我趕緊喊住她。
“哦,對不起,請問我這是在哪裏啊!”
“這是野戰醫院的病房區,我們現在位於山區的腹地。你不用擔心,敵人還沒能力攻上來。躺下休息吧。”護士看一下我床頭的卡片沖我說道。
山區腹地,這意味著我們還在包圍圈內。
我頹然躺回床上,擡起右手看一下手表。淩晨四點,六號!
“六號!我睡了兩天!”我吃驚地看著手表。
我睡了兩天,這一仗打的。我真的累垮了!
實在睡不著,腦海中不停地翻騰著陣地上戰鬥的一幕幕。
戰友們交給我的東西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