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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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成走後,我和江壘的談話明顯少了許多,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各想各的事。

醫院裏不斷有新的傷員被送來,也還是有人在痛哭流涕,但醫院已經不像前幾天那樣混亂。我倆經常能聽見周圍不斷有人在低聲訓斥:“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是不是軍人?你還是不是男人?臭不要臉的!”

脫離危險的信息支援中心劉工恰巧被安排在曲成留下的空床上,和我倆緊挨著。

劉工年紀大約有四十多歲,帶著一副鏡片厚厚的眼鏡。剛脫離危險沒多久,他臉色還不是很好,單薄的身體幾乎平貼在床上。

“老衛!小狗!”江壘突然指著我床下說道。

狗?

這是什麽地方,怎麽還有狗?

我低頭朝自己床下看去。

真的有條小狗,正在扒拉著我的鞋子。

我伸手將小狗抱起來,小家夥歡快地舔著我的臉,弄得我趕忙躲閃。

“小家夥!怎麽跑到這裏?”

被小狗叫聲吸引過來的狗主人在我旁邊說話了。

我回頭一看,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大概是那邊受傷平民的家屬。

“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臟了。Sorry!”

女孩嫣然一笑,看模樣是個典型的城市新女性。

“哦。沒關系。怎麽你還把狗帶到這裏來了?”

我把小狗還給女主人。

“是在半路上撿到的,它好可憐哦。”

女主人的語氣裏帶著讓我好不自在的濃濃嗲聲。

電視語言。

我心中掠過一絲苦笑。

“女士,這可是戰爭時期啊。”

江壘在一旁插話了。

“唉!可惡的戰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對不起,我要走了。再見!”

女孩說完,抱著小狗朝坑道另一頭走去。

“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有人關心狗,真他媽的愛心有富余!”江壘沖著女孩遠去的背影粗魯地嘟囔起來。

難挨的一周過去了,我的鼻子裏全是消毒水的氣味,連飯的滋味都是。

每天還是有在痛苦中輾轉哭喊的人被醫生護士推來送去,醫院越來越讓我無所適從,開始想念外面的世界了,哪怕再次回到戰場上。

只要有空,我和江壘每天都要走到醫院病房區的門口去放風。外面的戰鬥仍然激烈,因為各色傷員被不斷送進醫院。

在我前面躺著的劉工倒是飛快地康復著,已經能夠自己吃飯了。醫院的張院長,就是那個尖下頜的老醫生,每天都要來好幾趟,親自檢查劉工的病情。劉工的部下也輪流過來探望。

傍晚時分,我在江壘的攙扶下回到病床上,我們倆在醫院門口已經坐了兩個小時。

又吃飯了,我皺著眉頭端起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飯盒。

“來,先喝口水。”旁邊一個同志遞給我一個熱騰騰的茶缸。

我放下吃完的飯盒接過茶缸,道聲謝。

|6-2|

“少校同志!你終於來了!”

江壘撲上來一把攥住旁邊人的手。

我猛然回頭,是李瑋!

看來這些天少校都沒有閑著,眼睛裏依然滿是血絲,嘴角上遍布水泡。不過人看上去還是非常精神。撣著肩膀上的細小水珠,李瑋坐在我讓開的病床邊上。

“呵呵。怎麽樣。這兩天休息得還好吧,戰鬥英雄同志。”李瑋拎起被單看看我受傷的手和腿。

“還好,就是突然閑下來人難受。戰鬥英雄同志?誰是戰鬥英雄?”

我有些詫異地問道,眼睛朝四周看去。

“你消滅一輛敵人坦克和17名士兵,不已經是戰鬥英雄了?我不會搞錯的。”

少校正色大聲朝我說道。

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我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周圍聽到少校話語的傷員們紛紛朝我投來尊敬的目光。

“老衛!你沒事吧?”

一件衣服突然砸在胸前,把我的魂魄給敲回身體裏。我扭頭一看,是江壘。

“怎麽今天有空過來?”

我強迫自己安靜下來,接口問道。

“哦。到前指開緊急會議,結束後就到醫院來看看你們兩個。以後就沒機會了。”李瑋說道。

“有大仗要打?什麽時候啊?是不是準備突圍?”

我對可能要打大仗的消息格外關注,千萬不要在我還沒出院的時候就開始。

“不是開玩笑吧,少校同志。要知道現在我們還在天天挨揍啊。實施反擊?在這麽小的區域裏?”

在我們陣地縱深還有敵人投擲的戰場傳感器,聲音傳感、紅外傳感、電磁傳感,什麽貨色都有。無論白天晚上只要一有動靜,鬼子的炮彈、巡航導彈、防區外撒布彈藥就鋪天蓋地的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