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使人聽此凋朱顏(第3/5頁)

此情此景,也就怪不得公孫珣大兵壓境以後,劉焉會說出那樣的瘋話;也怪不得龐統會覺得蜀地根本沒有任何留存的價值;更怪不得郭嘉會覺得可以用刺殺這種方式來解決蜀地的問題;同樣怪不得徐庶來到綿竹後,立即做出判斷,幹脆可以用刺國這種更高端的方式來直接接手蜀地,終結戰爭。

須知道,非要給這些人尋個共同特征的話,那便是他們不是聰明過人就是經驗豐富。

“今日喊諸位過來,其實是有件事情想與大家說,鄙人想請劉益州退位,讓瑁公子取而代之,如此,對益州,對咱們這些背井之人,都會更好一些。”酒過三巡之後,微微喧嘩聲中,吳懿連氣氛都沒有營造,便直接揚聲開口,圖窮匕見了。

話說,這一招還是他跟自己身側的徐庶現學來的呢,畢竟嘛,既然能來赴宴的,本身就不可能是劉範的死忠。

永久性兵營內的營房不是帳篷,而是正經房舍,因為來人太多,所以酒宴幹脆設在了一排房舍前的空地上,此時吳懿驟然出言,大多數人都有些發懵,很多人一杯酒下肚,繼續和身旁的人說笑,才開始去想這話的意思。

然後,喧嘩聲忽然間就停了下來。

而不知為何,過了許久,竟然都無人出言……既沒有人站起身來拔出兵刃來個‘我刀難道不利’,以示反對;也沒有人拍手叫好,來個‘我也忍老賊許久’,以示贊同。

對此,徐庶幾乎要笑出聲來,只是勉強壓住表情,正襟危坐之中朝吳懿使了個眼色而已。

吳子遠(與許攸同字)會意,直接擡手指向身側一年輕小將:“元雄……你覺得如何?”

所謂元雄,也就是吳匡親子,吳懿族弟吳班了,聞言不由失笑:“兄長說哪裏話,咱們兄弟背井離鄉至此,宛如莊子所言,爛塗之中相濡以沫而已……雖不知你為何如此,但你要如何,我自然也要如何的,何必問我?”

言至最後,其人忽然揮手示意,卻是朝著身旁一名神色茫然的低階軍官下令:“蔣軍侯,莫要看了,速速去調你部,將此處圍住!”

那曲軍侯聞言便走,席中隨即聳動一時,儼然是擔憂此時貿動反而會有危險,所以一時居然無人敢試圖逃竄。

俄而,一名年長軍官終於被眾人用試探性的目光推舉出來,然後主動在席中開口:“吳將軍。”

“李司馬。”吳懿坦然拱手。

“請恕在下直言。”這名喚做李異的軍司馬正色相對。“且不論劉益州如何,劉益州以下,自有長子劉府君為繼,無論如何也輪不到瑁公子吧?你此番舉止,師出無名,怕不是全然私心吧?何必拉著我們一起送葬?”

“非也。”吳懿昂然做答,卻是順手指向了身側一直沒開口的徐庶徐元直。“田州牧至此地前,瑁公子代行益州事乃是這位親口許下的,何談師出無名?”

眾將登時愕然。

而就在此時,隨著那名蔣姓曲軍侯領著兩百甲士倉促出舍,回到酒席外圍,徐庶也豁然起身,直接來到席中空地,並當眾拔出了自己腰中佩劍。

繼而引來了座中不少軍官紛紛去握各自兵器。

“此劍乃燕公親賜!徐某不才,只憑此劍斬過徐州都督周公瑾的頭顱……據說要被人安排一個侯爵!”徐元直並沒有在意其余人的反應,而是一邊說一邊直接向前兩步將長劍頂到了那名李司馬的身前一尺之外,火把之下,劍光如秋水一般流過,那李司馬原本還想去尋兵器,卻在此言之後驟然止住。

非只如此,包括吳懿在內,滿席東州武人全都如中了定身法一般目瞪口呆,當場失語。

“不知足下是何籍貫?”徐庶望著對方繼續緩緩詢問。

“河南洛陽……”這李異一時渾身燥熱,汗如雨下。

“原來與龐羲是同鄉,怪不得要出頭。”徐庶一時嘆氣。“足下可知道,鄙人來參與伐蜀之前,燕公就已經讓人開始修復洛陽故都了。”

“是、是嗎?”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徐庶依舊持劍不動,卻是忽然緩緩吟誦起了一首著名的詩篇。“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天下將一統,足下離鄉八九載,可曾想過有朝一日往歸故裏,整理先祖墳冢嗎?”

滿席依舊寂靜無聲,而徐元直繼續持劍以對,只盯著李異一人面色輕松而言:

“足下請看,以前的時候,燕公的命令,隔著漫漫蜀道,你們還能裝作未曾聞,還能自欺欺人,等著隨波逐流。但如今我既然至此,如今局面,足下要麽聽此劍號令,隨我擁立瑁公子、獻出益州,要麽便只能出刀與此劍相對……但是,殺了我區區一文士簡單,卻不要再想著有生之年得歸故土為安了!何去何從,還請足下不要猶豫,因為在下為了活命,也不會猶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