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草木黃落兮雁北飛(中)(第2/3頁)

沒有金鼓,甚至喊殺聲都有氣無力。但見到此處舉旗,無論是黃巾軍還是漢軍全都騷動了起來,黃巾軍試圖來援,漢軍騎兵則一邊阻隔一邊試圖過來斬殺張梁,奪取這最後一個大戰功……雙方一時全線混戰。

但很快,隨著五百新近重編的白馬義從迎頭撞上那兩杆大旗後,原本就疲憊不堪的兩軍便各自重新沉寂了下去——因為那兩杆標志性的大旗幾乎是瞬間被推倒。

而須臾後,那兩面大旗更是和被捆縛著的張梁一起,被傅燮、韓當一起送到了公孫珣身前。

“果然是昔日故人。”看到張梁被押解過來,婁圭迎面而上。“只是清減衰老了不少,我家君候……”

“見到我如何不拜啊?”馬上的公孫珣忽然眯著眼睛打斷了婁圭的言語。“當日我為縣令,你在霞堤見我時尚且以大禮相拜,如今我為五官中郎將,又持節而來,你卻為階下囚……為何不拜啊?”

“昔日之拜,正為今日不拜!”隔著七八步遠的距離,張梁頭裹黃巾卻發髻淩亂,然後雙目充血一臉憔悴之意,卻依舊直身昂首相對。

其人雖然語氣和緩,到底還是有幾分氣勢的。

“我明白了。”公孫珣緩緩點頭。“既然你赴約至此,我也不會食言,你要如何去死?”

“若是可以,還請故人以弓弦代白綾,留我全屍。”張梁嘆氣道。“此事若是別人來做,怕是要攤上一個勾結黃巾的嫌疑,可故人覆滅我黃巾數十萬,殺我二兄,逼死蔔已,手刃波才……想來應該是少有不必在乎這個嫌疑之人。”

不待周圍傅燮、婁圭等人來勸,公孫珣便緩緩頷首答應:“我還不至於失信於人,義公,你來……”

“算了!”就在這時,倒是張梁自己忽然低頭嘆氣道。“落到如此下場,何必還要強裝英雄做凜然姿態?請斬我首吧!”

“這又為何?”公孫珣當即蹙眉。

“我觀故人存有些許惻隱之念,既如此,不妨殺我後讓屬下持我首級招降一二,或許能多活幾人。”張梁依舊從容。

公孫珣默然頷首,旁邊傅燮、婁圭也各自無言。

韓當隨即抽刀,而張梁此時卻忽然又有了怪異舉動——他先是轉身向南而站,然後不等韓當過來,卻忽然又轉向北面,最後,一直都沒有失了體面和從容的他倒是忽然失措流淚,反而讓其他人措手不及。

“故人之前如此從容,事到臨頭居然也怕死嗎?”公孫珣當即不耐。“你們兄弟,居然還不如蔔已、波才之輩。”

“非是如此。”張梁淚流滿面,語氣驚惶失措。“我剛剛以大兄在南,想要面南而死,卻又忽然想起,二兄與家鄉廮陶俱在北面,又想要面北而亡……然而南北不得兩全,敗軍之將居然連死都不能坦然相對嗎?”

周邊眾人一時沉默,便是傅燮這種視彼輩為賊所以沒有半點好臉色之人,此時也不禁肅容。

公孫珣嘆了口氣,朝著韓當擺了擺手,後者不再猶豫,一刀而起,血濺三尺,不知魂魄該往南走還是北飛的張梁便就此喪命。

殺了張梁,可以說這最後一戰也算是有了一份交代,公孫珣百無聊賴,毫無戰意,只是讓傅燮持張梁首級還有繳獲的兩面旗幟去四處招降,他本人卻幹脆折返到不遠處一處高地上,下馬閉目養神了起來。

而正如公孫珣以及婁圭所猜測的那樣,張梁授首後,黃巾軍當即喪失了最後一絲抵抗意圖,然後確實有很多人選擇投降,但也確實有很多人依舊前赴後繼,轉身往漳河而走。

公孫珣閉目以對,也是無可奈何下的一種應對方式了……面對著明顯帶著邪教性質,而且一開始就注定要覆滅的農民起義,身為世族子弟出身的一個將軍,他自問已經做到了極致,最起碼下曲陽那邊賣到遼東的數萬戰俘可以讓他問心無愧。

而這個時候,按照東郡那次的經驗和教訓,閉目不看、閉嘴不言,並給這些人自由選擇的機會,才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說了算的。

“君侯!”關羽忽然引數騎來坡前匯報。“我在黃巾賊中見一故人欲投河而去,本想喊他來降,他卻不應,想來是我位卑,言語不得其信重,便只入陣好將他綁來,帶到此處請君侯承諾一句……”

公孫珣微微睜開眼睛,卻是噗嗤一笑:“王道人,你本就是我安插在張角身側的間諜,如何也要為黃巾赴死啊?”

被捆縛著放在地上的王憲王道人,聞言也擡起自己那張豬腰子臉強笑起來:“將軍不要取笑,更不要汙我清名,我何時為將軍做過間諜?”

“君侯!”關羽拱手而言。“王道人必然是常年在張角身側,以至於被邪教蠱惑了,請念在其人行事多有可取之處,又兼是邯鄲故人,務必赦免他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