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洗城

陸謙已經趕到了定州城,可謂是把道路走了一半,但距離保塞還是有百十裏。

此時廣信軍、安肅軍等詳情已經陸續傳到他手中,看到安肅軍團練使楊雄這個名字時候,他覺得意外而又無語。這人都被他忘記了。

前世他對楊雄也是無感,覺得這人耳根子特軟,還沒本事。堂堂兩院押獄兼充市曹行刑劊子被一落魄軍漢著人逼壓,太是不可思議。老婆潘巧雲給他戴綠帽子,時日非短,他也半點沒有察覺。

無能!

且自古殺人之名正言順,理直氣壯,無如殺奸夫淫婦。

即便趙家的律法不認同這一點,楊雄若能捉奸那雙,當場殺人,也頂多是一輕罪。

可這楊雄既不能杜漸防微於前,又泄良友之言,聽淫婦之譖在後,始而石秀代殺奸夫於深巷,繼而石秀計殺淫婦於翠屏。簡直就是棄名正言順者而取偷營劫寨,以理直氣壯者而銷阻閉藏,以至於法網難逃,不得已竄投於水泊,皆楊雄之故。

如是,陸謙對他並不感冒,遠不如石秀入眼。但現下他卻不得不贊嘆一聲楊雄的烈性,遼軍占據了安肅軍後,手段與廣信軍時一般無二,甚是酷烈。比之小鬼子的三光來,也就只差一個殺光。如此,自是叫本就極為不遠的楊雄怒火中燒。

由是,他領著自己的心腹做了一件大事——夜襲知軍官署。

遼軍的守備甚是疏松,在占據了安肅軍後,上到留守軍將,下到尋常士兵,傲慢自大,放浪形骸,軍紀之疏松都能堪比打魚的網兜,守備八面透風。

這才叫楊雄引著三五十心腹,趁夜摸到遼軍守將入駐的知軍官署,舍命一擊。

“嗨,這病關索死的壯烈,可惜了一條好漢。”比起原著上平定方臘後,楊雄隨軍班師,屯駐杭州時發背瘡而死,現下殺賊而亡,可謂英名流傳也。

此時此刻,陸謙定要將他大加宣講誇耀的。原著裏的印象就徹底的拋開了。

除了楊雄,還有一個名字叫陸謙熟悉,不,是熟知。

張邦昌,這可是前世裏他認知較為透徹的一個人,也是讓陸謙很無語的一個人。因為他不是死在叛國罪上,而是因為招惹了宋徽宗的一個嬪妃靖恭夫人李春燕,從而被趙構抓到把柄賜死。可以說甚是荒唐。

如此評價可不代表著陸謙就覺得這張邦昌冤屈了,這人與金人合作,死了不虧。只是那被賜死的罪名忒叫陸謙覺得惡心,趙九妹之本來性格也就可見一番。

那是,寧可曲中取,不向直中求。

陸大王一百個看不起這人。

而至於張邦昌本人,陸謙沒什麽評價,只能說他們都是可悲的。

‘叛徒’們在敵人的逼迫下,已經向敵人交了投名狀。稍後再想退回去,自是瞻前顧後。於是得意忘形時,就想一條道走到黑;充滿恐懼時,就想著回頭是岸。但那有那般容易!

上下幾千年青史,國家危亡之時,如果黨那般混亂的,可不多見。大員軍兵投投叛叛,以為是在做伸縮運動的麽?

梁山軍只在定州城逗留了一晚,次日繼續向保塞奔去,抵到定州保州交界的望都縣時候,一個噩耗傳來,保塞城破也。

就如兀顏光所見,彼此軍兵戰力孱弱,靠著一時之勇撐得過第一日,卻難撐過第二日第三日。而保塞城破時分就在第三日的黎明時分。

兀顏光剛接到陸謙已經兵至望都的消息,大怒。陸謙兵到望都,距離保塞之日可待,遼軍已經勢盡也。保塞之南的白城,已不可取也。“傳令下去,許入城之兵,今日洗城!”

這道命令叫攻城的遼軍心中燃起了烈火。

慘烈的廝殺聲清晰傳進知州官署裏,胡虜來了。城破已有半個時辰,契丹兵也該殺到了。

劉敬掙紮著坐起身來,他在昨日上城督戰時被射中了胸腹。劉敬命左右親衛給自己披甲,堂堂漢家官長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那定州知州石清河已先他一步而去,現下該是他劉敬赴死之時了。

這臥室睡榻固然安穩,又豈是忠勇之士的等死之地?

劉敬只是痛心,保塞城失守,定州東大門就此敞開,那北平【非後世北平】、望都、白城等地又如何抵擋得住契丹大軍的鐵蹄?

他不為自己的死感到悲傷,在中原變革之際,他能不背負變節之名,死於國戰,乃大喜事也,將軍百戰死,一命何所惜?他只願陸謙能早一步殺入保州。

“嘩啦……”

“砰砰……”

沉重的腳步聲,戰甲葉片的相撞聲傳入他耳中。

“劉相公……”一身披文山鎧的戰將踉蹌撲進屋來。

是保州兵馬都監徐子龍。

那定州兵馬都監湯泉映與兩州團練使曾彬、李永,昨日白日和適才廝殺中就都已經死難。

徐子龍胸前的護心鏡也被砸的凹陷下去,幾支利箭穿在身上,箭杆上的鮮血已經黑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