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大喜之日

中國人自來信奉黃道吉日,休言君王嫁娶,便是民間喜事,亦要擇一好日子。陸謙大婚,自然便是如此。由入雲龍公孫勝出馬,蓋無不好。

此類事避兇祈吉求安,民俗事象,不能簡單地歸於封建迷信。在陸謙看來,這更是一種文化。雖說於後世年輕一輩來言,確實繁瑣。

喜日還未到,益都城內,大街小巷已經遍盈羅綺,張燈結彩,花團錦簇,好不熱鬧。

靄靄祥雲籠紫閣,融融瑞氣罩樓台。說的就是這益都城。

方天定還是第一次來到益都,自從當年一別,惶惶年余光景,卻都已經物是人非了。他方天定再不是單單是方臘的兒子,更是南國太子,受封南安王。

方臘一個‘聖公’封自己的兒子當王,這“聖公”果然很厲害。

一年多光景過去,南北兩邊關系依舊親密。就比如眼下,梁山從外海內河兩條線路,向方臘軍持續輸入鐵料、皮革。以來換取江南的絲帛糧米。

誰叫江南之地雖富裕,其境內卻缺鐵少鐵。大江之南的鐵礦,更多分布在嶺南,也即是粵地。其在宋朝僅產鐵五萬余斤,到了哲宗時期,鐵課就已接近三百萬斤。也即是說,南廣一地明面上的產鐵量就已近乎一千五百萬斤。再有便是福建路,而後為荊湖,最次是江南西路。

如此情況下,兩邊便存在著先天上的互補。

陸謙控制著北宋四大鐵監之二,又與遼地女真通商,鐵料、皮革自然優厚,而南方掌控江南,絲帛米糧豐盛,又因海貿斷絕,其現如今唯一之出口,就只有陸齊。

而陸謙以物易物,從南方收入絲帛、糧米,其一用來養軍,二用來養民。

自秋收後氣溫轉涼時,齊魯之地便以糧米絲帛為誘,調動農民百姓之積極性,維修道路,開挖水渠。宋末時節,趙佶怠政,其下官府亦多無所作為。梁山軍縱然以俘虜修補道路、河堤,可偌大的齊魯,怎可能輕易便做完?

且一縣之中,道路先放一邊,水渠一事,亦是重中之重。老百姓可以不走路,但不能不吃飯。

看看齊魯之地有多少田畝,其中有多少水澆地,又有多少旱地?後者可只能年年看老天爺臉色吃飯。

而若是水渠修築好,那就是另一個模樣了。

水車、翻車、風車,多的是汲水手段。

但百姓是無組織無頭緒的,他們合起來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但若沒有一個明確的引導。那就是一團亂麻。

陸謙如是便以絲帛糧米為誘,引導他輩努力。

蓋因為宋代不比漢唐,彼時役夫不給口食,是以徭役繁重,便是百姓莫大之壓力。而趙匡胤一反役夫不給口食的古制,訂下“一夫日給米二升”的夫糧制度。此後,夫役雇法便為趙宋祖法。

趙大都能舍之,陸謙又如何不能?再針對老弱強壯定下勞動量,少勞有懲,多勞有獎,絲帛糧米自能誘的百姓們努力。

且陸謙要求‘就地取舍’,盡可能的叫百姓在本地勞役,而不是沂州的農民調去休黃河。

如此,南北兩邊可取所需。方臘得兵甲皮革,以壯武備,梁山軍得絲帛錢糧,可養軍養民。

雖山東士林之中對此頗有誹議,以為陸謙治民,一味驅之以利,苛之於術,而無德育教化。但一群無權無勢的渣渣,便是輿論都掀動不起,只能用來噪耳。且還必須是陸謙這般耳朵較長者。

方天定與高玉兩個先一步入得城來,沒去禮部那空殼一般的鴻臚寺,而是先在益都城內行走,往來看賞。轉過城門,見酒肆茶坊,不計其數,往來錦衣花帽之人,紛紛濟濟。

城中還特意劃出專供車馬行走的馳道,依舊一左一右,一溜馬隊正走在其上,一匹匹健馬都負重累累。

益都地處陸地,也無河流穿過,這裏看不到杭州市井那一處處的拱橋,也見不到一艘艘船兒。能看到的只有車馬。

城內卻是比杭州城尤要熱鬧許多,酒店茶樓鱗次櫛比,各種店鋪字號多不勝數,各種車轎騾馬忙碌不停。那左手一處油鋪,門前客人熙熙攘攘,裏面客人也不少,銷售形勢很好,還有車馬往來運送。看那店鋪幌子上掛著一個“鯨”字,方天定就曉得此乃鯨油也。

他在江南亦得過此物,還有一批上等的蠟燭,皆出自鯨魚之身。初次聽聞還曾經感慨梁山軍膽大妄為,竟然於海上主動招惹起那般龐然大物。聽聞期間多有翻船落海者,但捕獵之旅,依舊未見其停下。

以方天定之見識,如何知道一頭鯨魚可貢獻出多少利處?但凡吃的一次好,便是教之停歇下,恐都會有人生怨。

“如此繁華叫人羨艷。不知杭州何時才有彼處之盛景。”這還是摩尼教起兵之前便否定了“聖庫”這一說,才叫杭州城內沒有徹底斷送了經濟。但摩尼教入杭州殺伐過於兇戾,以至於那市井富商大賈都被殺絕,官宦門第又被鏟除,多余尋常百姓人家,哪能輕易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