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擊掌為誓

“小可聞說先生欲尋陸謙,實是雀喜,今冒風雪而來,得瞻道貌,不知是有何見教?小可洗耳恭聽。”

陸謙話語中含著尊敬,但絕不恭敬過度,近乎卑微。在與梁山泊被俘文武的交流對話中,始終有著一股以為我主的架勢。這並不叫宗澤覺得是輕視、鄙視,反而更高看了陸謙一言。

以現今彼此事態,陸謙對幾俘虜若是過度恭敬,那便是虛偽了。後世東方紅有言:謙虛過度,就是驕傲。這是一個道理。

張叔夜把陸謙與劉備比,倒也不是全無道理。此人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蓋有昭烈之風,英雄之器。“宗澤求見大頭領,實有大事。蓋老夫今日聽張力言語,水泊外所聚男女足有十數萬,山寨煮粥所好糧米,每日可達千石,敢問足下是真是假?”

“確有此事。”陸謙聽聞宗澤話語,心中甚是高興。這等光彩仁義之事,若不叫宗澤等人知曉了,真就是錦衣夜行了。雖說這時日裏曝光出來有些早,他本準備在來年時候在輕描淡寫的道出來,在宗澤、張叔夜等人面前大大的裝一個逼的。

“大頭領仁義過人,乃百姓之福。”宗澤無名無分,不敢大言不慚的‘代表’人,但他自家做禮卻是可以,陸謙雖忙起身攙扶,可心底裏是更得意了。

“實是折煞小可。人心為天心,人道即天道。我梁山泊替天行道,仗義行仁,今行扶危救困亦屬分內之事。”

宗澤看著陸謙臉上隱隱透出的喜意,那是半點沒有警覺啊。心中一嘆,面上神采盡化作哀傷:“只嘆大頭領這般的仁義,卻最終要害了數以萬計生靈性命啊。真不知道這善心善行是好是惡。”

陸謙唬了一跳,數以萬計性命指的是水泊外的難民吧?這心頭似十五個吊桶,七上八落的響。但繼而就又鎮定來,宗老兒是否在做危言聳聽呢?就是古典小說裏,那謀士智者一出場就大叫著:將軍危矣,xx危矣,尚不知死期將至。宗澤是否也做這般?

宗澤對著陸謙疑惑地眼神淡然一笑:“如老夫所言不差,這水泊外的諸多難民非只濟州百姓,而當來自周遭各地。”

“這個自然。”陸謙曬笑。

“各處官府不僅不加攔阻,還敞開大道,只管叫人出去。而彼輩人中,踴躍投山入夥的青壯必也不在少數。”陸謙再點頭。

“然大頭領定不會知道這些百姓的苦處。”宗澤接下便把先前之事一一道來,“立法索民田契之策便是括田所惡法之根源。括田所早有傳言要大行於京東兩路,尤其是梁山泊近畔。只困於朝堂爭鬥,蔡京一黨方只能按捺。可現下忽的在孟州通行,想來不是獨例。”

“這等惡法本就害民殘民,叫百姓民憤暴漲。齊魯有梁山泊在,豈不是抱薪救火?在如今之時節裏用來,是何用意,大頭領可心中有數?”

陸謙覺得這腦子要有點不夠用了。宗澤言下之意在說什麽?是說趙宋有意在挑起民變,逼迫百姓入夥梁山,在給梁山泊做助攻,這不是胡扯麽?“荒唐,荒唐了。”

宗澤看著陸謙一笑,“大頭領乃河南府人。當知道那京西的魯山闔縣盡括為公田,焚民故券,使田主輸租佃本業,訴者輒加威刑,致死者千人。括田所行之數年,叫京西各州府百姓苦不堪言,當地盜賊草寇多如牛毛。非只如此,那淮西之地,川蜀之地,亦是如此。只因不曾有陸大頭領這般胸懷天下的英雄人物前往,始至今不成氣候。”

“前車之簽後事之師。那蔡京、楊戩之流都是極聰明的人物,自當曉得如何剪除敵對。尤其是京東兩路出了個梁山泊。那就是如一堆篝火燃於黑夜,能使萬千飛蛾自投羅網。如此隱患,稍微出錯,便要引出好一波亂事來。”

“而朝廷來年開春時候,必發大軍征討山寨。到時候刀兵之下,盡為粉齏。與閹黨佞臣之流,豈不樂哉?”

陸謙不能否認這種可能。如蔡京、楊戩之流,保住自己權位利祿方是第一,至於是否殘民害民,他們哪裏會管?那朱勔在江南攪得天怒人怨,叫無數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彼輩自家心中莫就半點逼數也沒?但何嘗見過他們因此而收手的?

“朝廷的確是要大軍進討我梁山。據悉有王煥、徐京、梅展、張開等十位節度,還有京師禦營虎將數員,大軍十數萬之眾。但彼軍雖眾雖盛,某卻半點不懼。蓋因為東京城內的那位荒唐天子沒選一名臣重將擔當主帥,而是任用了高俅這一不學無術的幸臣。真真可笑。”

這要是有何灌水準的老將擔當主帥,任陸謙再是瞧不上北宋西軍之外的禁軍,也會嚴肅以待。可現下趙佶擡舉的卻是高俅。

許是他以為有這般多的宿將做班底,高俅便是再蠢也當壓碎了梁山泊。卻是忘了年初遼天祚帝的悲劇了,也更亡了當年自己的祖宗——趙二親征北伐時候的慘痛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