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梁山泊上活死人

“宗澤要見我?”

陸謙聽到上一區來人的稟報後,甚是意外。宗汝霖被抓上山都這般長久了,看似態度最稀軟,實則外柔內剛。現下忽然要來見自個,叫陸謙先是意外,繼而就是好奇。

“請宗先生到聚義廳……不。告訴宗先生,就在家中靜候,我這便登門拜訪。”

猛地止住話頭,陸謙就把嘴邊的話全部推翻。如今這天氣,怎麽能宗澤從後山趕來聚義廳呢,該是他親自去後山才是。

這才能顯現出他陸謙陸大寨主求賢若渴之情麽。雖然陸謙並不以為宗澤這次要見自己,便是要納頭拜倒的。

“兀自是一未上任的通判,大頭領恁地看的起他。”

潘金蓮伺候陸謙更衣,看後者大步流星的走出住處,始終一言不發。倒是身邊的使女抱怨了開,要知道現下已到申時,打住處去後山上一區,只來回怕就要一個時辰。那宗澤又要與陸謙攀談,難保他今晚還能歸來。這可是惹了房內人的大忌。

陸謙周邊的使女都是出身寒門,潘金蓮略施手段便都收服,現下裏個個把潘金蓮視為女主,一門心思的為之著想。現在也頗有皇後不急宮女急的意思。

但潘金蓮心裏清楚,自家房內的這位大爺是個極有主見的主兒。一旦下定主意,斷不會改變。你若是以內房瓜葛去勸他,反倒還會惹得他不快。潘金蓮現下是一人獨寵,心裏面未嘗不會生出非分之想。但她腦子還沒被野望沖昏了頭,知道自己榮衰全系陸謙一念之間,萬萬不敢惹他不快。

聽到使女這般說,心裏雖也深以為然,面上卻做怒斥:“聒噪!宗先生乃世之良材,大頭領亦要尊重的,豈是你能褒貶的。”但也就是這樣了。

使女低頭,嘴上認錯心下卻認為,潘金蓮一心全牽掛在大頭領身上,眼睛裏只千般萬般的好。

再看這邊,出門後早有人把馬前來,翻身上馬,小跑奔走了五六裏地,眼見一片草房。警哨的軍士老遠就看到他們一行,吹響了口哨。只待看清楚是陸謙面容,這方放下了刀槍弓弩。

如此卻是梁山泊分割前後山的界線之一,從這裏再向前挺進,便是後山了。

而上一區宗澤住處。

後者已知曉陸謙要親來登門,坐他對面的張叔夜面上露出嘲弄的笑:“古有劉玄德三顧茅廬訪孔明,現有陸虞侯風雪兼程拜宗門。不遑多讓啊。”如果他那口氣不是滿滿的諷刺,還以為是在贊美陸謙呢。將一草寇之酋比作蜀漢昭烈帝,太擡舉陸虞候了。

“嵇仲兄還是留些口德的好。我等身家性命俱在彼輩手中攥握。”宗澤有些苦惱的看著張叔夜。自從山下傳來張叔夜被皇帝賜建衣冠冢的消息後,這張嵇仲就似有了死意。嘴巴亦越發的肆無忌憚,不留口德了。把陸謙比作劉備,那就不看看自己與禰衡之相似。

就見張叔夜呵呵一笑,對宗澤的話不置一詞。張氏一門乃官宦大族,他與草寇反賊不共戴天。只待片刻後便再次嘲諷陸謙:“昭烈帝素有王霸之略,吾觀這陸大頭領也是不差,威而有恩,勇而有義,寬宏而有大略。有雄才而甚得眾心。便就如程昱評玄德之言,終不為人下。”

“只是現今天下,趙氏根基之厚重,遠邁魏武,其基宇較之彼時昭烈帝更狹,更難尋得孫吳為犄角,共抗強敵。能否折而不撓,僨而益堅。在顛沛之際,信義逾明。以仁義兩字,情感三軍;讓天下豪勇之士,甘與同敗。仗信履義,推誠任賢,肝膽孚契,終濟大業……”

張叔夜越說笑聲就越大。顯然他是在笑話陸謙。

讓宗澤好生無奈。你父子性命尚在人手中攥握,這般嘲笑於人,真的好麽?

他覺得陸謙把張伯奮和張仲熊與張叔夜分開安置,並不甚好。而宗穎則略顯坐臥不安,還好張叔夜還知道適可而止。

宗澤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眼睛裏看到的盡是悲哀。一身文韜武略,一心報效社稷,名譽天下的張叔夜現如今卻成了個活死人,可悲可嘆啊。

只宗穎不這般想,這張叔夜在時,他且按捺的下。論年齡,論名望,論見識,張叔夜面前沒他說不的份。然現在張叔夜離去了,眼前只剩父親,宗穎便放膽開口:“張公不聞江南禍亂麽?”宗澤便是江南婺州義烏人(今浙江義烏)。花石綱之禍叫江南怎樣個民怨沸騰,別人不知,他們父子還不知麽?那宗氏一族也少不了被朱勔的門下走狗給禍害。宗澤小小的知縣,可不被他們放在眼中。

“江南民怨沸騰,朱勔為萬夫唾罵,卻受當今天子恩寵有加,久必生亂。何況還有摩尼教之輩包藏禍心,焉知道彼輩不能成孫吳之局?”

雖是在父親嚴厲的眼神下,宗穎話語聲越來越低。但他還是擰著頭將話說盡。而這些話可不就說到了宗澤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