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存亡大事亦可和稀泥(下)(第2/3頁)

所以齊國所謂的大局是沒有意義的,韓國不想做殉道的犧牲,用韓國的宗廟為諸侯延續做磚瓦。

故而熬孫仲子這番很明顯是和稀泥的話,得到了韓國的贊同。

至少,要麽全生、要麽全死,而不至於說齊國跑了韓國死了。

齊國大臣還想繼續攻擊熬孫仲子以否決這個方案,韓侯卻出面道:“熬孫仲子之言,頗為大局。韓齊出兵,盟誓在先,不可私退。我為韓侯,當為韓三萬將士考慮。”

“如今唯有齊韓同心,事才可為。”

齊相田鞠反問道:“若齊韓同心,陽夏的三萬韓軍緣何就不能為大局而北上承匡?若是齊心,韓軍即為齊軍、齊軍即為韓軍,當為一體,舍小保大。”

“如今韓侯嘴上說齊韓同心,心裏卻仍舊分出了韓軍和齊軍,這難道不是口是而心非嗎?”

韓侯已經不想講道理了,再講道理就剩下那些信任還是不信任的車軲轆話了,都是君侯,哪裏會那麽幼稚去相信盟友?

真要是撤回去,很可能剛到雍丘,齊軍就會舍棄韓軍朝臨淄進軍。

哪怕現在答應的再漂亮,哪怕是現在當著天子的面盟誓於鬼神,韓侯也不會相信。

由是韓侯冷言道:“此事除非如熬孫仲子折衷之法,若不然我現在便命段端撤軍。大軍散開,各自回撤。”

現在韓侯、齊侯、周天子並不是很危險,因為他們要是想跑的話,也未必不能和身邊的近侍們一起孤身溜走。

可一旦那樣的話,六萬多聯軍主力就徹底垮了,不戰而廢,齊國最精銳的一支野戰力量也就徹底葬送了。

齊國原路撤軍的計劃,必須要得到韓國的支持,韓國不支持的話,原路撤軍就是送死。

韓國也終於抓住了齊國的軟肋,不再和齊國講道理,而是用同歸於盡做威脅。

要麽按照折衷的方案,現在就南下泓水,會於陽夏,從陽夏撤走。

要麽,現在陽夏的韓軍就跑,在聯軍中的韓侯也會輕車前往陽夏,把齊軍全都扔在這裏,讓齊侯自己選擇是孤身跟著韓侯跑還是留在這裏等著被俘。

齊國真的是想怒罵一句豎子不足與謀了,南下泓水兇多吉少。

本來就已經深入到泗上了,現在還要南下就更加深入,到時候承匡偏師、陳苦縣偏師都會如同聞到了血的牛虻馬蠅一樣圍過來,近十萬大軍能否突圍出去全是未知之數。

一旦如此,就斷送了齊軍或者韓軍單獨撤回的可能。

但好處也顯而易見,到時候韓齊兩國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同生共死,反倒是少生了許多齟齬。

熬孫仲子這樣的貴族分封時代的精英們考慮問題的方向是沒錯的,盟友作戰,要考慮盟友之間互相捅刀子下黑手,這是要優先考慮的。

所以舊貴族時代的精英們在考慮問題的時候,要先考慮人心,先考慮盟友之間怎麽才能夠不生二心,然後在這個基礎上才能考慮勝利還是失敗。

如果連前者都做不到,實際上也根本就沒資格考慮勝利還是失敗。

齊國老將罵的雖兇,實則都是屁話。

說是為了大局,誰的大局?齊國的大局是韓國的大局嗎?韓國憑什麽要為了齊國的大局舍棄最後的有生力量?

熬孫仲子見韓侯出面如此說,自己也捂著嘴道:“正是如此,盟軍作戰,最忌不齊心。”

“若諸侯齊心,何至於會讓當年區區數百的墨家得以震動天下?墨翟縱大才,墨家數萬眾卻也多是中人之姿,若是諸侯齊心,何至於有今日之困?”

“吾聞吳起曾言,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陣;不和於陣,不可以進戰;不和於戰,不可以決勝。”

“如今欲要和墨家決戰,豈能不和於軍?”

“唯有退至柘城,齊心同力,齊韓方和。”

“屆時,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此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

“若不然各懷心思,縱有十萬軍,又豈能戰?”

他有著很標準的冢中枯骨的舊貴族式思維,如果不能從“道”也就是根源上解決諸侯同心的問題,那就用“術”逼的諸侯不得不同心。

道於此,便是講道理讓諸侯齊心協力,棄小保大的同時,還能夠讓齊國撤回去不跑武裝保衛韓國。

術於此,便是想辦法讓韓軍和齊軍混在一起,互為牽制,誰也不能先跑否則大家一起死。

韓侯手裏又抓著齊國原路退兵的軟肋。

爭執了大約一上午,齊國也只好無奈地接受了韓國的提議,選擇了折衷和稀泥的方案。

即,圍困寧陵的齊軍立刻撤圍,在寧陵商丘之間布防,以五千兵力至少擋住墨家主力前鋒一天的時間,為聯軍主力南撤爭取時間。

聯軍主力向南,過泓水;陽夏韓軍在固守陽夏的同時,派遣一軍向東至柘城,圍擊苦縣等地的墨家疑兵偏師的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