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拼死一搏

衛鞅處在下風。

不是他能力不比田鞠,而是形勢所迫。

外交需要國力的支撐,國力足夠強,形勢比人好,底牌比人多,二流水平的人也一樣可以壓得一流人喘不過氣。

秦國現在沒有和齊國談的資格,也沒有能夠斜坡齊國的籌碼。

怪就怪在秦國君臣對墨家崛起的警惕性太高、反應太快,反倒是陷入了被動。

如今秦軍數萬屯於商地,威脅丹陽、丹水、漢水,攻下丹陽就打開了通往南陽盆地的路。

早作打算是對的。

可打算做的太早,一切都漏了底,導致和盟友之間的談判就自然處在了下風。

真正難搞的是盟友而不是敵人。

在盟友面前露底太早,便很被動。

秦軍如今撤也不是、打也不是。

撤軍,以此相逼如果韓國不支持秦國就讓墨家去打韓國,這個籌碼沒法用。

因為韓國不怕,你秦國已經先行一步漏了底,屯兵於商地,就算你撤軍了,墨家也必然擔心你是佯退,可能會趁著駐楚軍團走伏牛山北上的時候入南陽,所以不敢輕動。

這年月當天晚上可能一起喝酒的盟友都可能忽然背叛以致滅族,況於國戰。

秦國沒辦法改變韓國的想法,也就更沒辦法改變齊國的想法。

秦國現在的國力,距離橫掃八荒六合還有很大的距離,西河一戰打敗的是走了二十年錯路被墨、楚、趙放幹了血的魏國,沒有足夠的戰績,衛鞅說話的分量也就輕得多。

此時的衛鞅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他會被封在商地,更不知道他會最終起兵死在了封地,也不會知道商於之地六百裏會是很久後的著名外交騙局。

但他知道田鞠在胡扯。

齊韓聯軍就算獲勝,最多也就是收復膠東,根本沒有余力打下泗上,更不可能泗上威脅尚在就派兵千裏去打南陽。

這番胡扯的話徹底激怒了衛鞅,他起身怒喝道:“豎子不足與謀!如此,天下終為墨家所得,諸侯宗廟隳矣!”

田鞠亦起身道:“豎子尚知先有家、再有國、後有天下。家不能守、國不能衛,談何天下?”

“秦若支持,齊國要打;秦不支持,齊仍要打。秦人自處之!”

衛鞅冷哼一聲也告辭而去,田鞠待衛鞅走後,長嘆一聲。

他也知道此戰兇險,可卻毫無辦法。

一些大臣的和墨家媾和、割魏衛以補齊之所失的想法簡直愚蠢到了極點。

魏衛齊都是舊諸侯,都在舊規則的框架內玩,墨家卻是要打碎舊規矩的,和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正常相處。

況且齊常備軍中軍官多封於膠東,若是不攻墨家反倒攻魏,只怕軍中會有很大的意見。

再說墨家滾雪球一樣的能力、治國理政收斂財富和擴軍的水平,多占一座城邑就會多出千余人的士卒,如此一點點割下去,一旦墨家想打隨時又能威脅齊國。

唯有攻入宋地,拼死一搏,尚有可能扭轉攻守之勢。

反正秦國的作用就是牽制南陽的墨家駐楚軍團,他們是否主動進攻,意義便已不大。

進攻和防守不同、主攻和牽制也不同,秦國之前的表現和軍力,都足以做到牽制,韓國西線的安全可以保證。

……

得到了消息的魏公子罃聽聞墨家攻入膠東、齊國準備聯合魏、衛、韓先攻宋地以救臨淄的消息後,興奮莫名。

墨家無形中幫了他一個大忙,至少齊國的態度不再那麽那麽強硬,在墨家虎視眈眈之下,齊國只要選擇和墨家開戰,就不可能再逼迫魏國太甚。

韓國已經答應了齊國出兵。

這立刻緩解了魏國之前承受的壓力。

韓國之前主張割讓魏國的利益以讓秦、齊出兵,是因為韓國的都城已經在墨家的威脅之下了。

那時候各國的態度還很不明確,因為墨家似乎只是伐楚,還有媾和的可能。

因為有和墨家媾和的可能,所以各國的態度才不明確,都用和墨家單獨媾和退出會盟來做要挾、來做討價還價的資本。

所以韓國才急躁:你們都退盟了,我怎麽辦?陽翟可就在墨家控制線的百裏之外啊。韓國不滅,魏國的都城就很安全;韓國不滅,墨家就不敢輕易去攻秦一面暴露。

雖然各國未必就能和墨家媾和,但韓國不敢賭各國不媾和,因此只能答應各國的條件,幫著一起割魏國這個曾經的大哥的肉,才能央求各國出兵。

現在好了。

墨家徹底斷絕了各國單獨媾和的可能了,齊國膠東的事諸侯都看到了。

以前墨家攻占征伐,總還得有個過得去的理由,而現在這個理由則只剩下簡單粗暴的一個:利天下。一天下是為利天下,征戰是為了非攻。

齊按照舊規則,無罪。

但按照墨家定的新規則,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