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軍改

這計策一出,公子罃的心腹嚇了一跳。

不說軍隊暴走誅殺國賊主動政變這樣的事從未有過,便是主動開戰讓墨家宣戰這件事,更是會讓天下震驚。

他顫抖著問道:“如此一來,只恐墨家北上……”

龐涓冷笑道:“鞔之適善用兵,豈不能主動被動之別?”

“如今諸侯匯聚洛邑,說是朝見天子,難道鞔之適會信?他自是知道這是諸侯在商量反墨之事。”

“然而墨家新得楚地五千裏,一時無力北進,所以只當不知。我軍若挑釁,墨家也必不會輕動,而是會選擇宣戰而不動兵。”

“墨家現在的局面,需要的是時間。三五年之內,若是南陽江漢未復,天下無可制墨家者。”

“而諸侯豈能不知?所以諸侯必要主動進攻,而墨家只要守住就好,而諸侯主動進攻,必要一齊用兵,數路齊進。”

“若是墨家真有能力北上,他豈能坐視諸侯會盟?若他尚有余力,必會趁著諸侯會盟不成之機,以攻代守,無論是破韓、衛、魏、齊任何一家,則諸侯便無力進攻。他既不做,非是不想,實不能也。”

公子罃心腹琢磨了一番,覺得似有道理,不太確定地問道:“你是說,若是這樣,諸侯就必須要快點放棄分歧,先把反墨之事商量出個結果。而到時候公子緩已亡,魏國若不安定,墨家便可威脅到齊、韓?”

龐涓胸有成竹,點頭道:“成陽,接連衛、齊。一旦諸侯怨怒,我們便以成陽撤軍防備諸侯幹涉為名撤軍,齊衛必懇求我們不要撤,什麽條件都會答應。”

“大梁,連接韓之飛地,我軍若作勢欲棄大梁,韓國必會和任何想要繼續割魏的諸侯拼命。”

“事已至此,地不可不割,但這麽一爭,便可少割。況且若是這樣局面再去割地,那便是顧全大局以為大義,而非被各國壓迫。”

“西河卒入都城,便可威懾不親公子罃者。諸侯不敢讓魏國在此時大亂,也必不會推波助瀾。事便可為。”

“對墨一戰,若大勝,韓齊秦皆強,於魏不利;若大敗,則墨家北上無人能擋,於魏仍不利。是故,只有小勝、小敗,於公子最利。”

“可以趁機變革,以武卒老兵為士、司馬長、伍長,重建軍隊。墨家陳兵在前,公子便可收拾舊貴以集權,諸侯不敢讓魏國亂起來,定不會支持那些舊貴。”

“魏國復興,唯有此途。”

公子罃心腹道:“此事滋大,非我能主。我要即刻前往洛邑……”

目送公子罃的心腹離開,龐涓心中另有打算。

在他看來,魏國的路,只能這麽走下去了。

他在西河許久,久歷軍陣,又多讀書,看出了魏武卒的問題所在。

三十年前,魏武卒是天下第一強軍,無可否認,因為魏國是第一個搞純步兵方陣的,也是第一個開啟了半募兵加府兵制先河的。

那時候魏國四面擴張,每一次擴張便意味著土地、人口,便意味著可以讓軍功轉化為實在的利益。

三十年前,魏武卒們都還年輕,一旦被選拔,整日脫產訓練,真的是可以做到一個打五個農兵的。

一個新被選中的魏武卒,家中有足夠的土地,家中的兄弟父母不需要服役,只需要在家耕種,家裏的一切都是從軍之人賺來的。

一些立下了軍功的,還能有奴婢隸農,從而使得家庭可以養得起一個真正的脫產士兵。

除了軍中發的兵器、弩箭等,自己還可以購買更好的皮甲、自備駝載貨物的馬匹。

那時候沒有火器,沒有火藥,甚至勁弩都少見。

那時候弓手還是以村社的鄉射制度選拔出來的,各國的弓手數量都不多,秦國還在用古舊的戰車。

脫產訓練的武卒防守反擊和結陣沖擊,無人可擋。

然而,三十年後,種種問題開始顯現。

越來越多的脫產武卒老了,老了之後讓兒子接任,戰鬥力就難免下滑。

魏國二十年打了三四場大戰,戰戰皆敗,根本沒有多余的土地和人口獎勵軍功。

泗上的火藥和火器改變了天下的局勢,青銅車戰時代無敵天下的武卒,在新時代下已經落伍。

一個秦人的火槍手,可能只是一個訓練了一年的農夫,一樣可以用簡單的手段打死一名脫產訓練了二十年的武卒。

火藥的出現,在三十年前拉近了泗上那群農夫和脫產的士階層在武力上的差距。

放到西河,也是一樣。

這些新興的軍事自耕農或者叫軍功小地主太昂貴了,都是冷兵器的時候整日訓練的優勢太大,一輩子服役和那種平時訓練幾日戰時征召的農兵大不相同。

可現在,一名武卒的開銷足夠供養四五名征召起來編練軍陣的士卒,而四五名手持火銃列陣對射的士卒是可以勝過武卒許多的。